霍竞川起身,坐到她们面前的椅子上,看着沈叶棠,第一声妈叫出口,后面就自然多了:“妈,您有什么事,尽管跟我们说。”
沈叶棠将手伸出来,到底没握他的,而是握住了陆西橙的手:“竞川,你爸两天后要率领粤省军区三个师前往边境,他担任临时副军长,橙橙的叔叔一起去,是副参谋长,这件事,本来你爸不想让我告诉你,但我想,你是他的骨血,我希望你知道,他或许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可是,他是个合格的军人。”
这几年国内局势逐渐稳定,可作为曾经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军人,现在的军属,沈叶棠早就习惯了丈夫会随时上战场,不管多么担忧不舍,这就是军人的使命,任何时候,只要国家和人民需要,他们就必须冲上去。
比起已经六七十岁的老将,霍诚濂陆国安都还不到五十岁,身为年轻将领,这种时候,更应该义无反顾,绝不能退缩。
陆西橙嘴唇动了动,她早就预料到了,79年发生在祖国中越边境的战争,霍爷爷和沈爷爷上次回京,应该就是和大领导们集中商议这件事。
战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可只要是战争,就无可避免的有伤亡。
“还有你俩的弟弟,时屿和北霁,这次也会跟着一块儿去。”沈叶棠又说道。
霍竞川眸色沉沉,手覆盖在她们的手上:“我知道了,明晚,我们去打个电话。”
“好。”沈叶棠点点头,丈夫也很想念儿子,还有两个孙子。
小灰小狼还小,懵懵懂懂,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他们能感知到大人的情绪,小灰依偎在沈叶棠怀里,小狼也爬过来默默陪着。
等沈叶棠回房,夫妻俩照顾两个崽崽睡下,也回到卧室,陆西橙便把那场即将爆发的战争的背景和结果讲了,霍竞川听得很认真。
“我记得,从攻入对方境内到全部撤军回到我国领土,历时一个月,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战役。”
上辈子,陆西橙去支教,到过中越边界,那里有个叫麻栗坡的地方,埋葬着这场战争中牺牲的烈士的遗骨,她想不到,这段曾经的历史会离自己那么近。霍竞川抱着她,头靠在她软软的腹部:“别担心,他们会好好的,不管是你的叔叔,我的父亲,还是我们的弟弟,他们都会好好的。”
“嗯。”陆西橙俯身,亲亲他的头顶,“我们为他们而骄傲。”
……
叮铃铃。
电话声音响起,霍诚濂和陆国安都在霍家小楼,叮嘱几个年轻人注意事项,除了霍时屿和陆北霁,还有陆西橙的两个堂哥,参军好多年了,但真正意义的战争还是第一次参加。
霍诚濂拿起手边的电话:“喂,叶棠?没事,就一套衣服,一个行军包,早就收拾好了,我这么晚才说就是怕你又要坐火车过来,来了我也不在,你就安心在家等消息,竞川和橙橙也在,行行,我把话筒给他们。”
霍诚濂将话筒递给陆国安:“我儿媳妇的。”
“是我侄女。”陆国安接过电话,陆北霁马上凑过去。
“二叔,你们一定会打胜仗,平安归来的。”
“哈哈哈,这还用说,老美和鬼子都打赢了,几只猴子罢了,咱可不怕。”战术上轻视敌人,具体行动中要重视敌人。
“北霁,你在听吧,你也是,爸爸妈妈还等你回家团圆呢,要听从指挥,不能莽撞行事,还有,弟弟,你很棒!”
陆北霁挠挠脑袋,哎呀,姐姐太会说话,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姐,我会为我们陆家挣来荣耀的。”
陆西橙很温柔:“你已经是我们家的荣耀了呀,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为你感到自豪。”
陆北霁傻笑,把话筒还给霍诚濂。
霍竞川的声音从听筒里清晰传出来:“爸!”
霍诚濂腾地站起来,撞到了身后的凳子:“竞川,你叫我什么?”
“爸,”霍竞川的声音沉着冷静,让激动的霍诚濂也平静下来,“您多保重,照顾好自己,我们一家人等您回来团聚。”
“好,爸知道。”
“出征顺利,早日凯旋。”
霍时屿不顾他大伯捏着话筒舍不得放,硬是抢过来说了两句话,霍竞川对这个没见过面的弟弟说了声加油,他就乐呵呵的,又有点酸溜溜的,哎,还是有姐姐好啊!最后小灰小狼对着几个大男人一通奶声奶气的叫唤,把几人哄得心都快化了,霍诚濂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将那群忘恩负义的打个落花流水,他好回家抱孙子。
……
南方部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因为消息闭塞,除了校园及某些特殊单位有讨论的声音,老百姓的日子还是照常过。
陆西橙和霍竞川参加了京大的期末考试,考试结束,宣告他们的大一学期也结束了,考虑到大部分同学要坐火车回老家,路上也要花费好几天,所以寒假有一个多月。
霍竞川的导师找到他,询问他之前请假的原因,霍竞川不能说自己去山里打野猪接狼伙伴去了,思忖再三,还是把砖厂的事告诉了导师。
导师很意外,把砖厂的选址和目前的经营状况都问了一遍。
导师姓顾,是政治经济系的副主任,解放后曾留学美国,思想比较先进,在他看来,经济学这门学科,实践比理论更重要,只是就国内的经济环境而言,在毕业前是难以找到实践的机会的,没想到他的学生中间还有人能创造机会。
砖厂现在看着是不大起眼,但在未来几年内,只要国家要大力发展工业,必然离不开建筑,那就是离不开砖石,这是个大有可为的事业。
顾教授整理自己的人脉,决定给学生一点助力:“我有个同学在盛京筹备建立一个发动机厂,当地的砖厂提供不了那么多的砖瓦,本来要找临近县市,你去联系一下,就说是我的学生,看看能吃下多少。”
霍竞川很意外:“老师,您不觉得我……”
顾教授摆摆手:“改革开放啦,我们是学经济的,脑子不能那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