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宫中递了告状的帖子。
父皇母后虽然没有直接允许我消解婚事,却默认了我可以自己想办法出一番气。
毕竟这件事是桓愈之有错在先。
如果皇家轻拿轻放,倒显得我们软弱可欺,又重现前朝世家势大的形式。
于是我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着公主府的扈从,高调地去了一趟桓家。
既然书中最喜欢用「张扬跋扈」这个词来形容我,我就叫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张扬跋扈。
不料,在我抵达桓府正门时,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谢寅穿一身绛红的官服,端正清举地立在门前。
秋日里起了一阵枯涩的风。
我眼睛一晃,下意识朝他腰间看去。
他却垂手遮了遮,恭恭谨谨地朝我行礼:「殿下」。
可他的动作如何快得过我的眼睛。
我先一步看到了他腰间垂的物件。
——一朵将放未放的金色桃花,就像从层郁的暮色中斜剌出的些许鲜明色。
「殿下,臣是陛下新提的大理寺正,奉旨陪殿下来桓家清点器物。」
我虽长住公主府,可桓家亦为我留了间屋子,里头置了不少我嫁妆里的稀罕物。
如今这夫妻早晚是做不成了,这些东西我宁愿打砸了也不想留在桓家。
我一路风风火火地进了桓家。
才走到屋子门口,便看见里头坐了个窈窕的人影。
她穿一身浅碧的纱裙,坐在床前的小杌子上,上身与桓愈之凑得很近,一口一口地喂他喝着碗中浓黑的汤药。
正是沈卿卿。
见到我来,她动作一滞,脸上仍是挂着她惯用的笑。
「愈之,你瞧,我说什么来着,殿下听闻你偶感风寒,都追你到这儿来了,想来还是牵挂你的,你多哄她两句。」
「……」
我发誓,我半点不知道这件事。
我当作没听见她的话,直接略过了她,扫视了一圈屋子,淡声对身后的一众人道:「开始搬。」
梨心从袖口掏出礼部备份的礼单,清了清嗓子,一样一样地开始清点。
「却寒帘一副、连珠帐一屏、金麦银米九十九斛……」
梨心的声音每落下一次,屋里的摆设便少一处。
很快,整间屋子被洗劫得如同废墟。
桓愈之白着脸支起身:「李含真,你又发什么疯!」
我还没说话,半步以外的谢寅却先一步开口了。
「大胆,直呼殿下名讳,是为不敬,依律当受掌掴之惩。」
话音始落,他又掏出一块蒲扇递给橘衣:「还请姑娘替殿下效劳。」
被人当众掌掴,对于桓愈之这种世家子无疑是天大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