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身子僵着,半点动弹不得,好半晌,才从他已经认出自己的事实中缓过神。
“应先生认错人了。”她淡淡地说。
应封不作回答,这几天他有叫人调查过,得知她是南宜人,从小生活在靳家,所以不管如何否认,他都确定她身份。
不过他也确定,宋黎不愿和他相认,否则她不会见到他后一丝笑都没有,面无表情,甚至比陌生人还多几分疏离。
她和她妈妈年轻时很有几分相似,在医院的第一眼,他就有感到眼熟。
“我知道是你。”应封不经意带着几许柔腔,轻声问:“这些年在靳家,过得好吗?”
宋黎眼睫簌簌一颤,呼吸渐渐不稳。
“爸爸其实……”
“应先生。”宋黎毅然出声打断他话,胸膛漫长起伏了一下,太阳照到瓷砖的光反射进眼里,她盯着那团光晕:“关心也是有保质期的,迟了,就过期了。”
这话的意思,听者心知肚明。
沉默良久,应封低低叹息:“你果然还是恨我……黎黎,当年和你妈妈分手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确实没办法娶她……”
“您不用跟我忏悔。”
宋黎面上一片冷漠和平静:“您最该忏悔的人,在二十多年前已经给过您最后的机会了。”
往事刹那间袭上心头,应封呼吸一窒,因病泛白的唇抖动了下。
戏曲出身,他每个发音都自觉地气沉丹田,这样的腔韵,那时却颓然得好似坏了嗓子:“我有给你妈妈留过一笔钱,我比谁都希望她过得好……但她有身孕的事,我是真没想到……”
宋黎眉心拧起来,面色变得难看。
“是,都是她的错。”她佯装不下去,忽地转过身,喉咙干涩得不像话:“生下我,还想求你认下我,都是她年轻不懂事。”
“我不是这意思。”应封忙解释。
迎上她灼灼逼人的目光,他心中如被一把火烧得窒息:“我一直都当你是我的女儿,也想过亲自把你养大,这是真心话。”
宋黎逆着光,眸子里闪过水色,眼神又好似覆着一层冰冷的寒霜:“你说你想过把我养大,可你妻子每天都是怎么打我的?你呢,有阻止过一回吗?”
闻言,应封神情骤地一变,讶异问:“她打你了?”
“应先生不会是要说,自己一直都不知情吧?”宋黎看着面前这个近五十岁容貌却不显龄的男人,只觉得很可笑。
什么温柔和气,空谷幽兰,不就是个懦夫。
“我以为你是不习惯这里,所以想回南宜……”应封眼神讳莫如深,脸色逐渐沉下来。
宋黎没那闲心再与他扯这些烂俗的旧情怀,语气坚定:“我到京市与您无关,从没想过公开我们的关系,您放心,不会影响您的名声。”
不想听他再讲,也不想和他再有私下的牵扯,但宋黎也算是给他留了最后的体面。
她未加思索:“您住院期间,有问题还是可以找我,但仅限腿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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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黎以为,再见到生父,她不会再有任何情绪上的波澜了,但事实证明,恩恩怨怨在心里是一个死结,没化解开之前,它就永远都还在。
那天下午宋黎控制不住心情低落。
时不时有同事凑过来,和她惊叹热搜上的那两张民国氛围照,宋黎只能强牵出一抹笑,潦草敷衍。
下班前二十分钟,盛牧辞就告诉她说,自己在医院门口等她。
但宋黎还是坐到了时间才下去。
那辆红黑色越野在医院门口临时停靠。
盛牧辞在车外头,人靠在前盖那儿,两手往后搭着,嘴里叼着一支没点燃的烟,懒懒散散,伴着无聊,瞧着却又像有十分的耐心。
“盛先生?”一道清脆的声音自旁侧响起。
盛牧辞下意识斜睨了眼。
女人,没见过。
下一秒他视而不见,敛回目光,重新看向医院门口,继续翘首盼着某个身影。
女人穿一身秋冬款改良旗袍,墨蓝色丝绒质地,面容清秀,很有书香文艺的气质。
她端着温婉的笑,走到他面前,姿仪端庄:“盛先生,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