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裴寂掸了掸衣袖,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污,越过沈令徽朝里走去,“定国公可在,事关五日前那桩私盐案,本官有话问他。”
涉及私盐案,李淮远吃了一惊,顾不上一旁的沈令徽,急急忙忙将裴寂请进府。
沈令徽孤身一人出府,锦朱已在定国公府门口等候已久。见沈令徽脸色苍白,忙上前将手炉递给她,撑伞挡住细雪,担忧地望着沈令徽,“姑娘身子向来不好,前些时日又染了风寒。才好些,这徐家就指名道姓要姑娘上门,也不知是为的什么。”
沈令徽轻咳了几声,拢紧披风,“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李淮远从外头带回个怀孕的姑娘,想要我伺候人家罢了。”
“什么?”锦朱眉心紧拧,拳头紧攥,“他们李家竟这样欺人太甚,是当真觉得我们离不得他们吗?”
迎面一阵掺雪寒风吹过,沈令徽剧烈咳嗽起来,好一会握住锦朱的手,望着她的眼睛,“我会去求圣上退亲的,阿姐此时在外领兵,水匪凶险,锦朱姐姐切莫传信告知此事,以防阿姐分心。”
锦朱咬着下唇,脸色难看地点头,正要说话,一旁车架上抱剑坐着的侍卫忽然叫住她们二人,热情道:“天寒地冻的,二位姑娘怎么不乘车架?”
沈令徽转过脸看那侍卫,是个眼生的,也不知是哪家的人,温声回道:“多谢小哥关心,我家离此地不远,步行回去就好。”
沈令徽话落,却见对面的侍卫小哥见鬼似地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脸,嘴巴微张。
锦朱瞥见这一幕,皱眉挡住沈令徽的脸,一手按住腰间配剑,警惕地盯着他。
澜沧回过神,忙和二人道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不住啊,这位姑娘看着有些眼熟,我这才多看了几眼。雪路难行,不妨我送二位?”
“不必了。”没等沈令徽开口,锦朱冷声拒绝,护着沈令徽绕路离开他。
看着两人越走越远,澜沧啧了一声。
他笃定自己刚才没有看错,那个被侍女护着的姑娘和大人书桌上摆着的那幅画里的少女一模一样,就是眼下长开了些。
澜沧犹豫着要不要进府告知裴寂,他瞧见这画里的姑娘了。但转念想起他看到那幅画的隔日,那画就消失了,他多嘴去问裴寂,只得到他冷漠一瞥,“烧掉了。”
纠结许久,澜沧还是没进去找裴寂。
天擦黑时分,裴寂被李淮远和定国公恭恭敬敬地送出来,目送他登上马车。
澜沧是个藏不住话的,一面驾车一面不经意地和裴寂吐槽起定国公府,“这定国公平日里看起来老实本分,没想到私盐案也敢插足。”
裴寂靠着软枕闭目养神,闻声没有搭话,就听澜沧絮絮叨叨地念着,直到澜沧那一句“大人,我下午在国公府门口瞧见你画上那位姑娘,那姑娘看起来身体不太好,冰天雪地脸冻的惨白,走几步路就要咳嗽——”
裴寂倏忽睁开眼睛,“是不是我平日太纵着你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都忘了。”
澜沧在说完那句话后就已经后悔了,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尤其是在听到裴寂那平静无波的嗓音后更是咽了咽口水,妄图给自己求情,“大人,我错了。”
下一秒他就听见裴寂对自己冰冷无情的宣判,“你今夜和弦月换班,去打扫诏狱卫生吧。”
“不要啊,大人。”澜沧苦哈哈地继续给自己求情,那诏狱卫生脏兮兮臭烘烘的,弦月才被罚过去两日,怎么就换成他了。
“闭嘴。”马车内的人似乎被他吵的不耐烦,只冷冷扔出两个字。
澜沧欲哭无泪地闭上嘴,等把车停稳,裴寂打起帘子出来,澜沧这才看清裴寂脸色惨白。
“大人可是头疾又犯了?”澜沧顾不得耍滑,忙上前扶稳裴寂,“我入宫去请吴院使来——”
裴寂忍着针扎似的疼痛,按住澜沧,皱眉道:“别去,去寻个不起眼的大夫来给我看诊,切记不要走漏风声。”
眼下私盐案正如火如荼,涉及不少权贵,朝野上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被人抓住异样。
澜沧扶着裴寂入府,寻了个小厮照看,火急火燎地就出门找大夫。
大人要求他务必低调,京中那些颇负盛名的大夫自然不成,他只能沿街打听有没有医术好些,但名声不显的。
“小伙子可是家里亲人生病了,瞧不起好的大夫,要寻些诊金低廉的?”一个发须斑白的老头笑呵呵看着澜沧。
澜沧眨巴着眼睛,声称家里有个苦命的哥哥,在码头上搬货时头疾发作,眼下疼得起不来床,只求寻个医术精明些的大夫。
老头一听啧啧有声,“这可不得了,是得找人好好瞧瞧。小伙子你去前面那间问心堂看看,那里有个女医,医术是一等一的好,而且她每隔三日就会出诊,专门给一些付不起诊金的穷苦人看病,经她手的病人没一个不说她好的。”
澜沧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专门给穷苦人家看病,这定然不认识他家大人,而且医术又好。
澜沧屁颠颠地寻过去,正值那间医馆关店,他顾不得手被门夹,连忙伸手拦门,哭天抢地喊道:“我那苦命的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