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一次,一切都还来得及……
范清遥意识渐渐恢复,长长的睫毛颤了几颤,未曾等睁开眼睛,便是本能地将握住那修长五指的手朝着温热的手腕摸索了去。
平脉一息四至,不浮不沉,从容和缓,流利有力,尺脉沉取不绝……
这是……
常脉之兆!
范清遥瞬时睁开眼睛,不出意外的就是看见了那双狭长的黑眸。
四目相对,竟似隔世绵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范清遥才开口道,“醒了?”
百里凤鸣轻轻勾唇,温润依旧,“醒了。”
范清遥压着心里失而复得的酸涩,起身将他扶坐在了床榻上,又将一个枕头仔细地垫在了他的身后,才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待再次回来时,手中多了一碗苦涩的汤药。
“大病初愈,不易引食,还要等几天才能喝一些流性食物。”范清遥坐在床榻边,轻轻地吹着一直在药炉上温着的汤药,稍微凉却,才送至在了那薄透的唇边。
百里凤鸣对范清遥的话深信不疑,就着递在唇边的汤匙,一口口地喝着药汁。
这药汁从早上一直熬到了晚上,浓稠如何范清遥心中有数,其中的几味药材更是苦涩难当,平常人怕只是浅尝一口就要吐出来。
百里凤鸣脸色苍白,却眼神内敛柔浅,举止更是从容淡泊,无半分痛苦之色。
范清遥知道百里凤鸣的隐忍力高于常人,却断没想到他竟是真的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无论是拔箭时候的从容不迫,还是现在喝药时的面色淡然,都不是想做就能够做到的。
可想而知,曾经的他究竟是要经历怎样的苦痛,才能变至如此的安然若素。
范清遥所佩服的人屈指可数,如今百里凤鸣应算得上是首当其冲了。
营帐内静悄悄一片。
一直等苦涩的药汁全部喝净,百里凤鸣才沙哑开口,“我昏迷了几日?”
范清遥垂眸将汤碗放置一旁,“五日。”
百里凤鸣靠坐在床榻边若有所思,坚实的臂膀露出于薄被外,因重伤而消瘦出的锁骨,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范清遥不等他想完,便主动开口,“无需想了,这个时候怕主城早就惊天动地了。”
林奕不比少煊沉着,更没有少煊的一板一眼。
百里凤鸣之所以选择让林奕回去而不是少煊,也是同样的道理。
少煊就是太过顾忌规矩框架,所以办起事情来永远被束缚的死板,但林奕那就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想必经由他一闹,主城必定更加精彩。
跟范清遥想到一处的百里凤鸣,缺失血色的唇角扬起了一个微笑,慢慢道,“主城就是太过死气沉沉了,热闹一些也是好的。”
范清遥将手中的软白布散开,起身走到百里凤鸣的面前再坐下,将已是被血浸透的软白布拆下,又是重新包扎着他的伤口。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先是以人肉挡箭,后凭借一己之力让林奕在主城掀起轩然大波,暗中将悍匪之舆论推到最高,让皇上忌惮民心从而不得不暂时对我打消杀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之举,太子殿下却能够依据概括,当真是从容不迫。”缠绕着白软布的手,随着褒贬相加的话,而增加着力道。
百里凤鸣微微垂眸,漆黑的眸子里泛着一丝纵容的宠溺,“心疼我了?”
范清遥缠绕着软白布的手一顿,只是沉声道,“若我重伤,就算去了半条命也是一劳永逸,皇上就算再怎么忌惮也不会对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痛下杀手,但你却执意挡在了我的面前,承了我的苦肉计,可百里凤鸣你又如何保证,待舆论过去,皇上不会对我再起杀机?”
“总是会想到办法的。”百里凤鸣看着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就算当真穷途末路,我便是随着你一起去黄泉路上走上一遭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