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与死神赛跑的战斗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确定大巴车里已经没人,目送最后一辆救护车远去,朱正阳这才疲惫不堪地坐到路边草丛里,继续打电话询问抢救进展情况。
从不远处堵着的车辆当中走来一个中年人,耐心地站在旁边等他通完话,和蔼地笑道:
“请问您是正府派来的现场指挥?”
同样累得不行的秘书道:“这是我们的朱市长,绵兰市市长。”
朱正阳摆摆手,声音都有些嘶哑:“路过,不能不管呐……这会儿没有职务之分,只有生命……”
手机又响了,朱正阳继续接听,站起身时秘书才发现他右肋衣服被锋利的铁片划破,有道长长的血印,急忙找留在现场抢救的医生。
中年人没有立即离开,等朱正阳接完电话又上前问:“您是市长,应该指挥抢救工作,何必亲自上阵呢?”
问到这个程度,等于试卷上的送分题,好比问海归人士“什么信念让你放弃国外优厚待遇回国效力”;又好比问老师“什么力量使你带病坚持上课”,你都没机会答错。
可送分归送分,怎么答、答到什么效果都是有讲究的,把握不好微妙的分寸,送分就有可能送命!
朱正阳四十岁出头了,平时基本不干体力活,刚才又紧张又劳累实在是状态差到极点,恨不得有张床一头扑上去呼呼大睡。
但久在官场沉浮,早就养成对正治、对机会极度敏感的嗅觉。
这位中年人头型一丝不苟,衣服保守而端正,气质谦逊亲和里面隐隐有股书卷气。
绝对不是记者。
他问的两个问题简明扼要,一是问自己的身份,一是问动机,这是用来干嘛?
想到这里朱正阳内心猛跳,却继续保持虚弱不堪的样子,语气低沉地说:“身为市长,指挥抢救是本分;身为普通公民,投入抢救是责任;老实说我个人更倾向于后者,因为……每当我亲手从残骸里抱出一位伤者,感觉自己挽救了一条生命,这种感觉……要比指挥更值得自豪……”
手机恰好到处地响起,朱正阳歉意地点点头走到旁边接听。
点到为止,再说就过了。
中年人原地不动把朱正阳的话默念了一遍,若有所思朝他背影看了会儿,转身回到车上。
没多久清障车将大巴残骸吊到车上,清理完路面,积压的车辆没多会儿便散得干干净净。
这付狼狈相没法去省城了,朱正阳等三人打道回府。途上司机漫不经心说刚才积压的车子里有几辆京都的,很亮眼呢。
朱正阳坐在后排没吱声。
秘书笑道亮在哪里,我怎么没注意?好像没看到特别高档的车子啊。
司机不紧不慢说我说的亮眼是指牌照,其中有辆车的车牌号特别“派”,能直接出入紫禁城的!
这也能看出来?我看没啥区别。秘书道。
司机得意地笑笑,说我当兵时在京都开过货车,对京都形形色色牌照门槛精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