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出她的意图,未等她开口,崔枕安先道:“我方才去见了那个钟元。”
“从他嘴——里知道了一些事情,”话音一顿,“是关于你的。”
当年姜芙曾问过他某年宫宴一事,这又过了两年,叠在一起便是六年,远回的记忆被缓缓开启
若无人提,仅凭他回想的话具体他也记不清是哪年,只隐隐记得是一个夏日,他离了宫宴便来到湖中,见那醉后不知天在水的景致便觉着甚好,于是命人拉了小舟过来,独自泛舟至湖心荷花开的蓬满之处纳凉。
半睡半醒之中听到湖心有哭声传来,分外扰人。起初以为做梦,细听才知当真是有人哭泣,过了许久不仅不停反而声响甚重,他觉着心烦,便划舟去寻源头。
湖心荷叶几乎密不透风之处,一叶小舟被藏的严实,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捂着眼哭个不停。
他忍不住问了两句,借着舟上挂的小灯,崔枕安看清这小姑娘哭得一抽一噎,一双眼在望向他时却睁得圆圆的。现如今模样更是记不清了,当时却也觉着十分讨喜可爱。
将人拉到自己舟上
,再划着到了岸边。
做此一举的前提不过是不堪受扰,谁知无形之中,竟是那一天他被一个傻姑娘牢牢记在心里。
一个一直被旁人欺负轻贱的女孩,偶然一日得了旁人的帮助,她会记得许久,比起钟元的阴错阳差,崔枕安来的正当时。
姜芙对他的情便是那时才起,她将这场相遇看得比命重,是她灰暗年岁里的一抹明鲜。
可崔枕安却不曾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而今再记起,心头滋味更是有些哭笑不得,却尤显心动,仿若天赐。
一想自己曾被人那般真心的待过,不觉连他的目光也跟着温软起来,特别是侧头看向姜芙的时候。
小几上的烛光一跳一跃,倒不安宁,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同她讲,一时全挤在一起倒不知从哪里开头好。只想把世间所有珍贵的东西全捧给她。
见她不愿讲话,不管问什么都不说,崔枕安自是不愿逼得太急。
无论姜芙是恨是怨都是理所应当,她给什么他便受什么。
“今天太晚了,让你受惊是我不对,”
“_”
姜芙整个人汗毛立起,就在他的唇角碰在自己脸上的时候,紧闭双目,拼死握拳。
好在他没再往下做更过份的,再睁开眼,人已经离坐。
端云殿内灯火通明,隔了门窗投在殿外便更显柔和,一众人等在殿外候着,方柳亦是。
端云殿侍候的女婢识得方柳是崔枕安身边的人,人高马大的站在那里便觉吓人,愣是没一个人敢胡乱交头接耳。
仇杨急急忙忙的自假山出拐出来,本来是先要去长殿复命,到了那才得知太子殿下不在,因事情紧急他不敢耽搁便跑到了端云殿来。
一见方柳便知殿下定然在此,脚步匆忙连气也没喘匀便问:“殿下在里面吧?”
“在的。”方柳点头。
得了肯定,仇杨愣头青似的便要往里闯,一下子被方柳拽住,“唉唉唉,你做甚?”
“临州来了密报,急着禀报太子殿下。”
方柳目光朝殿门上斜了一眼,大胆猜测里面的人此刻应该见不了人,为使仇杨不犯他之前犯过的错,将人又往后拉了两步,“稍等下再进去。”
“等多久啊?”
“也就半盏茶。”方柳约摸着。
“哦,那还好。”本来仇杨心急,听他这么一说,也就静下心来,且等半盏茶便是。
才拭了脸上的汗珠子,只听殿门声响动,崔枕安自殿门前露出脸。
将方柳吓了一愣。
“殿下,临州急报。”仇杨一见人出来,上前一步将密信奉上。
“随我来。”崔枕安大步迈出殿门,随手一抬,示意端云殿的女婢回归本位。
大步匆忙回了长殿之中,命仇杨启了密报他细细看去,眉头一紧。
“殿下,是不是情况不好?”仇杨小声一问。
自打崔枕安入京,便听闻临州管辖境内不太安份,如今密报在手,更加确认了他的猜测。
“派人再查一查,这件事不要懈怠,”他一顿,抬眼又望向方柳,“你明日去将许定年的卷宗调出来,我要亲自过眼一遍。”
今日方柳是陪着崔枕安同去暗牢的,一人言语他当时听了个清楚,“太子殿下是要重新查当年的事?”
崔枕安默声不语,自有盘算,他需得找出一个强有力的证据,让钟元心服口服。让他知道,许氏所谓的冤屈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还有一件事。”崔枕安正色起,“告诉仇杨,放出人去先查沈齐,查出来任何都好。”
“您这是要先处理沈家?”仇杨一顿,“殿下,此事怕是不妥吧,沈齐掌管漕运,根深蒂固,圣上有命,前朝旧亲暂不能动,您都容了他这么久……”
不错,从前能忍沈家,因为不知道姜芙在沈家所受,如今他第一个想杀的,便是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