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穴位所谓死穴并非会致人毙命,而是会使人周身暂时麻痹,稍显使不出力,姜芙因为手力太小,面对着崔枕安又没十足的把握,便将银针提前淬了些五麻散,针一入穴,便有麻身功效,两厢叠在一处,他便动弹不得了。
这是姜芙除了自己之外,头一次给旁人用针,本就报着孤注一掷的念头,没想到老天垂爱,竟然成了。
指尖儿轻挑了垂下的竹帘,透过缝隙,姜芙看到远远那叶舟并未朝这边来。那两个人显然尚未察觉这里的不对。
不容耽搁,姜芙重新拢了长发,将那染血的发簪叼在嘴里,弯身爬到船头,借着月色与荷影相隐,似一条游鱼,毫无留恋地钻入湖中,未再看崔枕安一眼。
且听一声极轻的咚声,船头摇晃起来,崔枕安觉着船身一下轻了不少,他瞪大眼,知道姜芙已跳离船上。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是徒劳,只能从嗓子眼儿里挤出呜呜之音,出了这船身却是任谁也听不到。
夏末湖水寒凉,姜芙整个人落
入水中,冷意包容全身,直往骨缝里钻,四周皆是细长的叶杆,错乱而生,眼前水泡成串升腾,环望各处皆是一片幽黑。
朝前望,似无边的深渊,正张着大口要将人吞噬。
姜芙长发散落在水中,与她衣裙一般散荡于湖中,有碎落的月光穿过湖面与水波相合照在她身上,纤美的身段显目,上面映的皆是湖水的形状,一如美异的水妖。
旁人都以为姜芙蠢笨,实则她犯过的错从不会再犯第二次。
少时两位表姐将她骗到小舟上,她见着深黑的湖水几乎吓掉了魂。
虽后被人救下,可自打那之后她便偷偷去学浮水,靠人不如自救。
前路暗黑,深不见底,可她仍旧义无反顾穿过丛丛荷杆朝深处游去。
湖面花船上一曲琴音毕,仅剩欢语,方柳来到船头,目光望着荷中的那只小舟,轻拍了拍仇杨的肩,“是不是时辰太久了?”
&——amp;ldquo;_”
“不短了,好像那船也不动了吧?”
“那要不要划过去,问问?”
此时此刻方柳不太想打扰,可是就这么干靠着着实放心不下,干脆心一横,摆了桨朝前游去。
离得相近时,那小舟当真是一点动静也听不见了。
方柳眼看四周,此处无旁人,也不怕旁人听到暴露身份,于是大着胆子唤了一声:“殿下!”
没人应。
方柳再唤一声:“太子妃?”
仍是没人应。
方柳目光瞄向仇杨,二人对视一眼,那仇杨道:“是不是累了?睡着了?”
“会吗?”方柳心下生疑,“太子殿下从来不是这般不仔细的人。”
这些年明里暗里的不少刺客在他身边环绕,前些日子太子从宫中出来回府,路遇一个蒙面黑衣的躲在一颗大树后放冷箭,好险被方柳及时拿住才未出事。
此地虽为湖心,可毕竟不是在太子府邸,安全性存疑,太子在外从不敢松懈,又怎么会轻易睡在外面。
沉寂片刻,方柳越想越觉着不对,哪怕被打骂一场也好比出事,干脆将心一横,再将小船朝前划近。
两只船头撞在一处,方柳伸手探了垂下的竹帘,这一看不打紧,只听下一刻,方柳的声线几乎划破天际。
——“来人!护驾!”
原本岸上侍卫匆匆乘舟赶来,将那只荷丛深处孤零零的小舟齐齐围住,月色的掩护下,无人发现,荷丛的另一端,有一抹妖异的身影悄然探出了头,慢慢朝岸边游去。
岸边游人这时辰已经所剩无几,接岸的矮沿处,姜芙由如一只水鬼,探出头来。
冷水沁透骨髓,在水中泡得周身惨白,纤掌搭在湿滑的岸石边,猛喘了一口气,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爬上了岸。
正值一位路人行过,见了才爬上来的姜芙以为是水鬼,吓得原地跳起,“我的妈
呀!”
“”
风一吹,彻骨的寒,湿衣贴在身上姜芙抱着臂连牙关都在打战。
瑟瑟缩缩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近乎连不完整:“大嫂,请问这附近可有成衣铺?”
“有的有的,就在前头,”那大嫂热情给她指了路,还不忘问,“这怎么还掉水里了?”
姜芙低声道了谢,再未答旁他,颤着腿朝她所指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