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病人是个姑娘的时候,赵燕宁的火气消了大半,再诊脉,剩下的火气就全变成了震惊。
“从来只听说死人诈尸,倒没见过活人只剩层皮的。”他惊愕地扭头看向拂满,“这人血都快流干了,还活着呢?”
拂满点头,她不打算把那天晚上看见的场景告诉别人,只与他比划:柳姑娘为了救我,路上流了很多很多血。。五⑧①б。℃ō
听这话,赵燕宁严肃了神色,翻出随身携带的布包,先给她行针吊命,又仔仔细细开了三张补血的方子,吩咐小二去抓药。
沈岐远站在门口瞧着,总算松了口气。
“走吧。”他带着周亭川下楼。
周亭川不放心地步三回头:“就这么把柳姑娘交给燕宁?他那张嘴……”
“有拂满在,无妨。”他想了想,眼里划过丝笑意,“再说,真要杠上,也不知到底是谁气死谁。”
赵燕宁只是脾气臭声音大,柳如意那是蛮横霸道又不讲理。
笑意瞬即逝,他又沉思起来。
皇恩降下之前,宗正司依例会将受恩之人彻查遍,他那几日公务缠身,几个同判宗正倒也认真查过。就卷宗来看,柳太师渊清玉絜,无任何官司牵扯。
但,太师府这几日的动静,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莫名其妙死掉的乳娘,追杀柳如意的家奴,被灭口的剪灯,怎么看都没那么简单。
***
如意做了个噩梦,梦里烈火焚烧,剪灯就在火堆中央呆呆坐着。
她惊了跳,想伸手去拉,但不管她往前跑多快,剪灯与她之间的距离都没有缩短。火势越来越大,像头巨大的怪兽,眨眼就将她吞没。
如意心口发闷,刚想喊叫,却见另侧火堆里还有个人。
那人梳着妇人髻,韶颜雅容,气息温柔,却是被火舌点点侵蚀着衣裙,她抬头朝自己看过来,胸口赫然插着把长刀。
“囡囡。”她朝她招手,轻声道,“好孩子,不要乱跑,快回来。”
如意皱眉,没敢抬步过去。
这是柳如意的母亲,传言里死于痨疾的太师夫人。
有个影子越过她,朝何氏跑了过去。
“娘亲。”她亲热热地喊了声,任凭火光将她连自己的母亲起淹没。
如意怔然。
她想起那个雷雨夜,这个小姑娘双手合十,凄切地坐在阵法里发愿:“信女愿以吾血肉之躯作偿,请神明降罚于恶,偿我夙愿,平我怨怼——”
眼下她靠在何氏怀里,虽是眼有笑意,但半身透明,已是飞散前兆。
如意猛地睁开了眼。
阳光从花窗里透下来,明明晃晃,已是接近晌午。
她抬手遮眼,适应了阵,转头就见拂满递了药来:“你,你,你可醒了,快吃,吃些药,这几,几日,我喂你,你,你总洒出来不少。”
汹涌的情绪眨眼便平静下去,如意扯了扯干裂的嘴角,被她扶着稍稍靠上坐:“我睡了很久?”
拂满脸严肃地伸出三个手指。
轻啧声,她接过药来仰头饮尽,脸上总算有了笑意:“那这么说你也学了不少菜式了?”
睡了这么久,醒来的第件事竟是问这个?
拂满哭笑不得:“你,你怎么不问,问问沈大人。”
想起这茬,如意挑眉:“他出事了?”
“没,没有。只是他,他前些日子去,去了太师府,柳太师不,不知为何就,就病了。”
这倒是个挺让人舒坦的消息,如意摸着下巴道:“那得想法子让他多去两回才是。”
旁边有人笑了声。
她侧头,就瞧见个男人杵在桌边,长得眉清目秀,就是看着眼生。
拂满与她介绍:“这,这是赵燕宁,以前,以前刑部司的,的同僚。”
如意觉得耳熟:“也是沈岐远身边的人呐?”
赵燕宁尚算有礼地与她拱手:“现在不是了。”
“哦。”如意打量他两眼,寻思道,“那你可缺活儿做?我这酒楼自从出了命案,人都跑得差不多了,正缺跑堂的。”
拂满脸色垮,刚想拦,赵燕宁痛快地就应下了:“好。”
如意点头,纳闷地看着旁边欲言又止的拂满:“怎么了,你不想让他留在这里?”
“不,不是不能,不是不能留。”她神色复杂,“姑娘给他,给他换个活儿,最,最好不与客人,不与客人打交道。”
“这倒是稀奇,他盘靓条顺的,正好与客人打交道才是呀。”如意满眼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