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端起手旁的芙蓉白玉杯轻抿了口,酒香盈齿,入喉回热。
杯子放下,眼前的猎场里已经是气氛火热,四十多个少男少女彩衣御马,示威似的互相吆喝。在他们围绕着的地方,根通天柱高耸入云,顶尖上系着枚成色极好的青缨红玉,潋潋生光。
李照影十分骄傲地指着它道:“去年是我夺得的,陛下赏了我座侯潮门的宅子。”
如意咋舌:“陛下真是恩泽深厚。”
临安城的宅子可不便宜,许多俸禄微薄的官员都是租赁小院暂住,更别说侯潮门那边的,挨着就是千万金。
她忍不住问:“今年也赏宅子吗?”
照影撇嘴:“若还赏宅子,我岂会坐在这里?今年是婚事,谁夺下来红玉就能给谁赐婚。”
如意失望地将娇臀放回了座位上。
照影往旁边扫了眼,突然瞥见了个人。
“诶?”仔细打量那人,确定自己没看错,她纳闷了,“宁远侯不是与文家定过亲了吗,怎么也上场了?”
如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贺泽佑换了身窄袖便服,正翻身上马。
她挑眉,略思忖就笑:“这位侯爷岂是池中之物,若夺了红玉就能任意求亲,他说不定想捞个驸马当当,岂能不搏呢。”
照影直摇头:“文家定亲在前,就算是有公主适龄,也不会愿意在后头进门,他许是想纳个贵妾。”
什么样的贵妾值得夺青缨红玉啊?如意正想问,却见那匹棕马径直朝她过来了。
“意儿可还记得两年前?”他立马在她不远处,轻声道,“我也是这身衣裳,替你夺了红玉回来。”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如意在脑海里翻了翻。
那是柳如意最喜欢他的瞬间了,当时的贺泽佑还只是个守城卒,靠着她才有幸来这猎场。绿衣棕马,勇夺红玉,场上万众瞩目,他却是回头,路直直走向她,将红玉奉在她面前,眼里全是她的影子。
不怪柳如意,这样的场景,谁不会心动呢。
但是现在……
如意不会自作多情地觉得这人是回心转意想娶她,侯府如今落败,要靠典当维持花销,贺泽佑想要的只是她的铺面罢了。
唇角微抬,如意捻着酒杯朝他敬:“往事不可追,侯爷且朝旁边瞧瞧吧。”
不远处的亭子里,文贞雪遥遥地看着这边,手里的帕子都快揉烂了。
贺泽佑没敢看过去,他知道自己此举会得罪文家,若夺不回红玉,那更是得不偿失了。
没再说什么,他孤注掷地策马往场中去。
中宫娘娘坐在正亭里,正在与沈岐远说话。
“你也年纪不轻了,总该先成家再立业,这样拖着,本宫怎么好同禾阳交代。”
沈岐远不甚在意地看着场中那些人:“谢娘娘关怀。”
又是这么敷衍的回答,中宫娘娘直叹气:“这么多人你就没个看得上的?侯将军家的闺女可是直说了要为你搏,赵家千金也在场子里头呢。实在不行照影也好啊,总是知根知底的。”
“旁人就不说了,惊鸿郡主的鸳鸯谱娘娘也乱点得?”沈岐远浅笑,“不怕宋家那小子闹进宫里?”
“宋家小子?”中宫纳闷了,“宋枕山?怎么会呢,他又不喜欢照影。”
轻轻摇头,沈岐远往后靠了靠:“娘娘不必再说了,今日这场面,子晏是不至于——”
话没落音,他就瞥见了策马上前的贺泽佑。
眼神微紧,他抿了抿唇。
“怎么了?”说话戛然而止,中宫困惑地看向他。
“没什么。”突然起身,沈岐远朝她拱手,“娘娘为子晏如此费心,子晏自然不好辜负,这便去争争吧。”
说罢,飞快就动身,从侧面跳下台,语气低沉地喊了声:“亭川。”
周亭川担任着给沈大人拿骑装的闲差,每年都是什么模样拿来就什么模样拿回去,以至于他都在后头偷摸喝上小酒了,结果竟被喊了。
他诧异地起身,就见自家大人疾行过来右手飞快地接过竹钩,左手扯,红白相间的骑装就拢去了身上。
同为男子,周亭川都忍不住感慨,大人可真是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从面容到气度,都是这场上绝佳的秋景。。。
他翻身上马,周围的亭子里便都骚动起来。
“沈大人下场了!他也有想求的姻缘了?”
“怎么会,没听说过啊,方才还见中宫娘娘劝得费劲呢。”
“那马真好看,是雪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