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舟静静地站着,容色淡淡,他其实在照片上见过她了,也知道她现在长什么样子,但见到真人,还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何况,又亲自听到她说,她不需要爸爸,她不是不知道爸爸的存在,也不是抹黑爸爸,她也不恨所谓的爸爸,她只是很单纯地认为,她不需要爸爸这种东西,她不觉得爸爸是她必须要拥有的,更不觉得,她没有爸爸就会自卑。
谢延舟没有走过去打扰那几个天真的小孩。
他胸口如同刀刺,他在小惊蛰的身上看到了被宠爱长大的孩子特有的那种光芒,因为她有足够的底气,他很早很早以前,也在温岁的身上看到这种光,她被温阿姨的温柔包围着。
所以,父爱这种东西的确很虚无,他小时候极度渴望,被他妈妈多次利用,故意让他生病,告诉他,只要生病了,爸爸就会回家来,他还得保证自己的优秀和聪明,他只要不够优秀,他妈妈就会威胁他,爸爸会跟外面的女人再生一个儿子,会来抢他的东西,他要时刻有危机感。
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对父爱和谢冠辰有一种畸形的占有欲,当他意识到,他根本无法得到所谓的父爱时,他的自我保护意识让他走向了另一种极端。
他恐惧并排斥父爱。
“欸,后面有个叔叔。”有个小女孩喊道。
小惊蛰手上抱着一个洋娃娃,她好奇地回过头,仰头看着高高的谢延舟。
谢延舟对上她黑白分明又干净的眼眸时,心尖一颤,竟像是被一个才这么点大的小女孩看得生出了畏惧感,他抿着唇,喉结滚动,嗓子眼被尖锐的石头堵塞住,一动便会划破。
小惊蛰眨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了小小的阴影,她盯着谢延舟看了好一会,她才不会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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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几个小女孩就感受到了谢延舟身上散发的冷漠气息,有些害怕,下意识地躲到了小惊蛰的后面。
小惊蛰很大女人地伸出手,保护她的小伙伴,她对谢延舟道:“你好,你是谁?你吓到了我的朋友,这些叔叔,你能不能离开这里?”
谢延舟胸口起伏了下,倒是做梦都没想过,他和女儿多年后相见的第一句话却是质问,她把他当成了专门恐吓小孩的坏人了。
他蹲下来。
小惊蛰更是往后退了一步,按下了她电子手表上的按钮,却是喊了保镖。
谢延舟:“……”
他好笑,轻声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小惊蛰眉眼软萌萌的,是个可爱的小公主,但是行为举止一点都不公主,她不愿意再说话了,警惕地带着小伙伴往后退。
老师说,人贩子就喜欢这样装熟人。
保镖过来之后,自然认出了谢家少爷谢延舟,愣了愣。
赵澄也赶了出来,她没想到小惊蛰喊保镖,是因为遇到了亲爹谢延舟,至于乔,更是满脸写着离谱,他想说什么,却见到谢延舟抬了抬手,示意他别说话。
小惊蛰走到了赵澄身边,软软地冲她笑:“澄澄阿姨。”
赵澄让小惊蛰先带小朋友进去大厅,等小惊蛰离开后,她才凝眸看着谢延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件事她没什么发言的立场。
乔紧紧地锁着眉,先是说:“这是眼周的女儿啊,长得真好,看起来还很聪明……”又忍不住嘀咕,“她是根本不在乎自己有爸爸吗?我还以为小朋友都想要个爸爸,不是说没有父爱的女孩,长大后容易恋上年长的男子吗?”
谢延舟冷淡地盯着他:“乔。”
乔自知失言:“知道知道,我不说你女儿的坏话了,我又没说你女儿以后一定会被老男人骗……只是说很多研究都这么说……”
他叹口气:“这下你完了,这一看你女儿就不会认你啊,闻柚白肯定没少对你女儿说你的坏话,是不是小孩子听了教唆,你也别太伤心了……女人一般都这样……”
赵澄阴阳怪气:“是啊,不比你们男人连孩子都不要。”
她说完,微微一笑:“谢总,不是在说你哦。”
乔:“……是吗?”
赵澄:“谢总进去欣赏一下柚白的舞姿吧。”
乔觉得,这不是欣赏,这是专门往他好兄弟的心口上插刀。
灯光璀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这是规格很平常的一个宴会,普普通通,对谢延舟来说,不同的是这是他女儿的欢迎宴,但他却隐身匿名,甚至,他女儿的妈妈还在那跟别的男人一起跳舞,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
黑色礼服最为常见,最为稳妥,但想要穿出彩却也很难,但她却穿出了贵气和典雅,她的礼仪和舞蹈都经过了特殊训练,像只高贵的黑天鹅,只是这只天鹅在别人的怀中。
徐宁桁白皙的手覆在了她光洁的背上,另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上,不盈一握,他一点都不讲究所谓的绅士手,反倒行为举止格外亲昵。
他不知道在闻柚白耳畔说了什么,竟让她忍不住笑,在转圈到他怀里的时候,笑得趴在了他的肩头。
谢延舟面无表情,垂在身侧的手指却用力得泛白,冷峻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闻柚白。
他只是看到了她的身影,那颗心就止不住悸动,那种等待了很久的渴望,终于有了适合的水源。
很多年前,他曾在深夜里见到她跳舞,不堪一折,却又充满了生机。
他也见过岁岁跳舞,但不一样。
他眉眼微抬,弧度凉薄。
这一晚,谢延舟也没能跟闻柚白跳舞,他的邀请无一例外被她拒绝,甚至她眼底浮现了浅浅的厌恶:“你为什么要来?你跟小惊蛰说了什么?”
她是真的怕他靠近小惊蛰。
他没有为自己解释,甚至控制不住薄薄的怒意:“你可以不让我靠近她,所以,你就要让徐宁桁跟她亲近?你未免想得太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