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次,即使排除感情,陈崇州也不想无视倪影的死活,放任她遭受病痛折磨。
她也许罪大恶极,也许有一万个过错,可分明能让她活,却眼睁睁让她亡。
生是生,错是错,保她的命,再判她的罪,他不愿混为一谈,打碎倪影的一切。
再凉薄的人也有爱恨悲欢,那些过往,或撕心裂肺,或漫长压抑,总牵扯一丝记忆和余情。
他沉闷呼吸,衬衫裹住的胸口剧烈隆起,沈桢抽离他怀抱,“我不要原谅你。”
说完,她躺下,钻进被子里,蒙住头。
在微弱的灯里,背对他。
好半晌,客厅的钟声传来,陈崇州俯下身,亲吻她嘴角。
饶是他这般温柔,沈桢也清醒了。
她根本没睡。
他下颌滋生的胡茬太硬,蹭过她皮肤,烙印出浅浅的红色。
***
与此同时,东郊的高尔夫球场,黯淡的暮色下,一个气魄英武的男人打出非常漂亮的标准少三杆,是球场罕见至极的双鹰,挥杆入洞的姿势潇洒利落。
男人穿着纯白的运动服,身躯宽阔挺拔,茫茫原野十里枯荣,唯有他是一抹精绝的艳色。
一辆宾利缓缓驶向停车坪,后座的车窗降下,显现女人的面孔。
晚霞流转,一山之隔的东疆港霓虹绵延,燃烧遍天际,仿佛无尽无休的烈火,男人在万丈烈焰的中央。
司机泊住,心有余悸劝诫,“陈老大是千年的狐狸,万宥良尚且不是他的对手,咱们别着了他的道。”
女人一言不发,注视着男人。
不得不承认,陈渊的性魅力,丝毫不逊色陈崇州。
那样沉默疏离,又难掩风姿。
像春日冗巷缠绵的雨,一个眼神,一声唇语,特殊的情致与味道,带着诱惑女人堕入歧途的魔力。
她悄无声息入场,站在他旁边,“夜深了,看得清球洞吗。”
男人眺望半山腰对面的省道,“东郊在省边境线,冬季市区六点日出,东郊四点四十分,市区五点日落,东郊七点零二分。”
何时了诧异,“我从没观察过。”
“当一个隐晦的秘密被所有人掌握,它的存在也毫无意义了。”
她盯着陈渊,他手臂在空中划过半圆弧,一挥一落间,胸膛与肩膀的肌肉鼓胀,紧紧地撑起布料。
何时了脑海闪过焦糖色的麦田,明亮似火的骄阳,男人肌肤是高调却浓郁的麦田,骨骼里高级而质感的色欲,灰蒙蒙的油画感。尤其此刻,他衣服汗珠飞溅,清冽的洗衣粉香与狂野的荷尔蒙对峙冲撞,全部世界都静止。
只有他的风华恣意流淌。
风吹得猛,她拢了拢大衣的衣襟,“你经常过来打球吗?我看到你球技很厉害。”
“不打球也会过来。”陈渊停住,换了一支崭新的球杆,“何小姐,比试一局吗。”
“我不擅长高尔夫。”何时了环抱胳膊,“我擅长赛车,雪山越野,摇滚。可惜陈大公子不一定精通,恐怕玩不到一起。”
他侧过身,不咸不淡扫她一眼,“何小姐够坦荡,自己主动摘下这副温婉无害的面具。”
“我和你素无往来,你约我,除了交易谈判,没有第二个理由,先摸清底细再抛出橄榄枝,一向是商人的习惯。与其陈大公子拆穿我,不如我自己识趣,作为我们会面的诚意。”
陈渊接过杨姬递来的热毛巾,擦拭双手,“和崇州的婚事进展怎样了。”
她态度不友好睥睨他,“陈大公子何必明知故问。”
“我助何小姐一臂之力。”港口货轮响起悠长的汽笛,吞噬了男人声音。
何时了凝视他,“你帮我?”
陈渊坐在休息区的遮阳伞下,示意她落座。
随即,斟了两杯酒,自留一杯,另一杯放在何时了手边,“何小姐希望征服一个男人,还是得到一个男人。”
她没沾那杯酒,“得到与征服,二者不矛盾。”
陈渊转动着杯托,力道大了,殷红的酒水呼之欲出,“倘若注定是你征服不了的猎物呢?”
何时了悟出他的意思,“那也要得到。”
“晟和集团的内部消息,新任总经理是肖徽,老二那艘船的党羽。”陈渊一拽桌布,中间位置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镂空机关,他取出一摞文件,食指戳了戳扉页,标题是晟和集团财务报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