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并非没有软肋。
心底最不可触碰的角落,仅仅是一个女人,一碗面,一盏温暖的灯。
于仇家遍地的陈翎而言,几乎是永无实现的奢望。
他一时失神,连沈桢转身也未发觉。
“三叔,你醒了?”
陈翎嘶哑应声,拿起腕表,“起得这么早。”
“食堂营业了啊。”她打开保温壶,“小米粥,红枣糖糕,煮鸡蛋。”
他不禁笑了一声,“一宿没睡?”
后半夜她翻来覆去,吵得他也睡不着。
沈桢不吭声,舀了一勺粥。
这回,她没主动喂,只规矩捧着,捧到他面前。
陈翎接过,又撂下,系好衣扣,下床洗漱,“你有心事。”
她伸手搀扶,“没有。”
人都蔫了。
嘴倒硬。
他含笑,“昨晚我话说得重,记仇吗。”
沈桢摇头,“我确实打扰三叔养伤,我在护士站登记雇佣了护工,六点上班。”
陈翎审视她,“委屈了?”
她扶进卫生间,一言不发退出。
男人望向那扇合住的门,她纤细的影子一晃,销声匿迹。
陈翎走到洗漱台,放了一池水,他俯身,整张脸浸泡下去,直到憋得窒息才抽离。
他完好的左手撑住边缘,看着镜中水淋淋的面孔。
枪林弹雨的一线,一次次死里逃生,他修炼出一副铁石心肠。
耐得住压迫与试探,也扛得住人性和诱惑。
他这辈子,距离死亡最咫尺之遥,是96年。
在管豹的老巢里,一位负责接头的线人与警队失联半年,而陈翎的任务是密探出他是死是活,将他平安运出。
那会儿,二十岁的陈翎初出茅庐,线人是经验丰富的老前辈,在万不得已的处境下,为顾全大局,必须换出更有价值,更熟悉敌人内部的卧底,以免功亏一篑。
说白了,管豹嗅出不对劲,要揪人。队里派出敢死队,以假换真。
假的,十有八九折损在巢里,能否安然无恙,取决于机灵不机灵了。
就在大功告成的前一晚,线人露馅了。
确切是故意露馅,不忍陈翎替自己。
他亲眼目睹那场在边境爆发的游击战,可他不能擅自救人。
连偷偷出手,都不能。
郭霭旗评价陈翎,天生是罪犯的克星。
心态稳,也定得了神。
虽然情况不同,对沈桢,他偶尔心软,没大碍。
毕竟,不是生死较量。
可陈翎有预感,再放纵自己心软,要生祸乱。
他清洗完,从卫生间出来,顾允之在门口恭候,“现阶段的消息,肖徽认罪了,目前是机密状态。”
男人不语。
顾允之小声汇报,“靳桂不肯认,一心要见大公子,大公子没回应。”
陈翎坐回病床,沈桢杵在那,眼巴巴瞧着他。
他用力揉捻太阳穴,阖目不看她,“讲。”
“三叔——”她蹲在床畔,“陈教授是不是坐牢了。”
陈翎按摩的动作一顿,“谁说的。”
沈桢如实坦白,“陈渊说,不是自己,就是陈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