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漱清的手,颤抖着伸向她的眼角。
当他的指尖清晰地传来冰凉的触感,他的手猛地收了回来,好像那泪滴烫到了他一样。然而,很快的,他捧着她的脸,干涸的嘴唇摩挲着那冰凉的泪滴,一点点吞入了自己的腹中。那咸涩的泪水,此时,却在他的味蕾里传导出甜蜜的味道。
“丫头,听见了吗?是我,是我,霍漱清,丫头,快醒过来吧,求你了,求你了——”
远远的,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叫着她,是谁呢?
丫头?丫头?
是你吗,霍漱清,是你在叫我吗?你还在,是不是?
周遭的一片黑暗,她什么都看不清,耳畔那个声音却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她可以分辨这个声音的方向。
她猛地抬起手,伸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她不知道自己能抓到什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碰触到他,可是,她的心里清楚地知道,他,就在那里,他,在等着她!
“丫头,丫头,我在这里,我在,我在!”他不停地说着,眼睛却模糊了,温热的液体充斥着他的感官。
她的嘴巴只是微微颤动,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来,他抓着她的手指,贴在自己的唇边。
泪水,从她紧闭的双眼里涌出来,根本停不下来。
而这个时候,她的指尖,同样有温热的液体流下去,顺着指缝,顺着手背,一直流了下去。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生怕自己一松手就再也感觉不到她的气息,却忘了这个时候应该赶紧找医生。
她的嘴巴不停地颤动,他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他不懂这是医生所说的神经反射,还是她真的在说话,便赶紧将耳朵贴在她的唇边。
苏凡的声音太微弱,他听不清。
可是,这是个好事,不是吗?是个好事啊!
“丫头,我在,是我,我在!宝贝,我的宝贝!”他的热泪,不停地落在她的脸上,和她的泪水一并滚落下去。
不是在做梦,不是在做梦啊!
他的迦因,他的小丫头,终于,终于醒来了!
“乖,乖,别乱动,别说话,我找医生,找医生。”他说着,伸长胳膊,不停地按着床头的呼叫器,生怕护士听不见,他的手根本不敢移开,而视线,却始终在她的脸上。
她看起来很恐惧,很焦虑,两只手,也开始乱抓,十根手指没有节律地伸展收缩。
“没事,没事,丫头,别怕,别怕,我在,别怕——”他的大手,将她的两只手握住,嘴唇贴上她的耳朵。
护士跑进来了,看着这一幕,惊呆了,忙跟他说了句“我马上去叫医生”。
只过了两分钟的时间,正在办公室休息的值班医生套上白大褂就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好几个护士。
“霍书记,请让一下!”医生道,霍漱清忙起身站在一旁,看着医生指挥着护士们打开检测仪器。
“给姜教授打电话,病人苏醒了,快!”值班医生道,一个小护士立刻跑出病房去给主治医生打电话。
苏凡根本动不了,只有嘴唇和十根手指可以动,可是,她明显的焦躁和恐惧,让霍漱清很是担忧。
“她怎么会这样,她到底怎么了?”霍漱清追问。
医生一边逐一进行着检查,给护士说着数据。
“病人是中枪昏迷的,可能是大脑里残存的记忆造成的恐惧,现在意识开始恢复了,恐惧感将其他的感觉都排斥出去,让她情绪紧张的。”医生说道,“等检查完毕就打一针镇静剂。”
霍漱清看着她那紧皱的小脸,心里满满的都是难过与不舍。他抓住她的手,不停地在她的耳边叫着她的名字,想要为她驱除那无尽的恐惧。此时,他真的好想钻进她的脑子里,挥着大刀将那些让她害怕的恶魔全部赶走!可是,他根本做不到。
原本包裹着他的疲惫,在这一夜全都消失不见,他在一旁看着医生为她检查,为她用药,就这样折腾了一夜。
主治医生姜教授接到护士的电话后赶紧赶到了病房,听了值班医生的检查报告,又亲自为苏凡做了几项检查,安排了今夜的治疗办法,就和霍漱清出了病房。
“从医学的角度来说,病人已经苏醒了,可是,事发的那段记忆给病人造成很大的精神伤害。所以,虽说她苏醒了,可是潜意识里的恐惧还在让她抗拒苏醒的事实。通俗的说,她现在没有安全感,极度缺乏安全感——”姜教授对霍漱清说。
“那怎么办?”霍漱清问。
“我会联系精神科的医生过来为她做个精神评估,我们还是要两方面共同努力为她排解这种心理恐惧,让她感受到你们对她的爱,慢慢地帮助她对抗内心的恐惧。另一方面,就是要开始物理治疗的阶段了。不过,她的体质还很差,这一点需要慢慢来。”姜教授道。
霍漱清点点头。
“等病人的情况稳定些了,我们再准备为她的身体做一次整形,修补她身上的疤痕。院长会安排的,您不用担心。”姜教授道。
“谢谢你,姜教授!”霍漱清和医生握手,道谢。
“不客气,霍书记,我现在就回去联系专家组制定详尽的治疗方案!”姜教授说完,就离开了病房。
医生的回答,让霍漱清心里原本因为苏凡苏醒而产生的喜悦,倏然消失了。那件事对她的影响,好像比他预期地要严重。
她害怕,她怎么会不害怕呢?为什么他没有保护好她?为什么——
可是,不管霍漱清此刻如何地懊悔,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半,他想了想,还是给曾元进发了条信息,说迦因已经醒了。
曾元进接到信息的时候,早就醒了,开着台灯坐在床上翻看着报告,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手机一响,他就赶紧拿起来看。自从苏凡住院,他便改掉了以前不怎么及时看手机信息的习惯,特别是夜里这种信息。
醒了?迦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