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游一进屋就瞧见室内氛围不对,谢彦辞看也不看沈惊晚,径自走过。
他跨步迈入了自己桌前,书童已经替他研好磨,摆好用具。
书院男女不同坐,男子左列,女子在右列。
沈惊晚坐在他右手边的前一张桌,谢彦辞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小姑娘纤弱的身形。
今日光线很好,照在沈惊晚身上有种柔和的味道,她整个人闪出耀眼的光。
他抬眼本是略略扫过,转而有些怔住。
沈惊晚头上小小的绒球晃来晃去,随着她的动作此起彼伏。
“色经寒不动,声与静相宜。”
经寒不动,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伸手搓了搓脸,心底的烦躁再一次涌了上来,闭上眼睛直接养起神来,再不看那颤动的绒球。
窗户用木棍支起,光线照进来,尘埃四下飞舞,他心里某个经久不动的地方,隐隐开始酸涩,鼓胀,又乱颤,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漂在虚空中,双脚不得离地,却并不是那么难受。
忽然耳畔传来一阵脚步声,唤醒了他的失神,谢彦辞缓缓翻开了书页。
修长细白的骨节置于书本上,闪耀着温润的光,青色筋脉如同蜿蜒河流,探进里衣。门外有人叩了叩门,入目是一袭青衣的年轻男子。
谢彦辞并未抬头。
耳畔传来贺游发出嘶嘶的响声,示意他抬头,他被惹的烦了,蹙眉抬头。
一抬头却对进一双漆黑的眼眸中,他眉头拧的更深了。
室内忽然从片刻的安静继续嘈杂起来,有少女哇了一声。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能有与谢彦辞平分秋色的男子出现。
谢彦辞身上是冷冽且肃杀的春寒,如同冰刀,叫你不敢与之对视。
这个男子却是截然不同,他是春暖,叫人看上去,如沐春风,一身青衣,颜色极相配。
文时月转过身子敲沈惊晚桌面:“晚晚,小晚儿,抬头,抬头!”
沈惊晚一抬头,动作倏然顿住了,她缓缓瞪圆了眼,今天一天,她受到的震愕够多了。
她扭身去看身后有没有位置,并无一处空处,他是书院的,弟子?
只听那个原先还在抽哒哒的陈楠忽然装模作样的娇声道:“公子是谁?我们书院已经没有空处了,您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叫她让你。”
随手一指,被指的管家小姐十分不满意,碍于燕君安的面子又不好说话,只是斜睨着陈楠。
只听燕君安笑了一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特地走到了沈惊晚的桌边:“我是你们新的教习。”
“啊?!”众人惊愕,这么年轻?!
燕君安唇角勾笑,眼神略微扫过沈惊晚一张震愕的小脸,满意的勾了勾唇,像故意逗她。
沈惊晚见他盯着自己,只能冲他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笑,被谢彦辞看的清清楚楚,他目光微冷,看向燕君安,多了几分探究与讥讽,手中的紫毫笔忽发出一声脆响,众人皆是一惊。
燕君安自然注意到谢彦辞的视线,他素来温润的面庞忽然也多了一丝敌意,毫不避视,直直射向谢彦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气氛凝住,谁也没开口。
片刻后,燕君安转身走上了讲桌,笑着将手中的戒尺和书本放在讲桌上,温温吞吞道:“我是你们新的教习,在下叫燕君安,燕子的燕,君子的君,平安的安,你们叫我燕先生便好,若是执意叫我君安先生。”
他抿唇,刻意停顿半刻才缓缓道:“嗯,也没什么不可以。”
底下哄笑一片,课堂的氛围很快被带动起来,沈惊晚也难得的嘴角有了浅浅弧度。
燕君安将戒尺拿起来,伸手掰了掰,感受完力度后笑道:“中间已经脆了,看来以前先生没少责罚你们,今日起,我来看看谁最有幸,能叫我将这戒尺直接打断,到时候赠送一份年关大礼。”
旋即便起课,整堂课上,一句废话都没了,全凭借起初的活跃氛围带动了气氛。
当然,沈惊晚觉得是靠着燕君安的那张脸。她在满腹心事的时候,并不知道她身后的谢彦辞也一样不得平静。
谢彦辞自始至终就那么端坐着,一张书页都没有打开。
贺游看的清清楚楚,几次两人视线对上都剑拔弩张。
贺游想,若是谢彦辞和新来的教习都喜欢沈惊晚,这就是戏台子常有的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只是今日,两个貌美男子,见着很像是仇人见面。
尤其是谢彦辞,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眼睛快要冒出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