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一事注定查不出什么,天子将这事交予顾将军,且是当着陶兴的面,无非就是叫他下手知道些轻重。
如此不动声色的暗示,能查出什么才有鬼。
不消几日就草草结案,成了众人心知肚明的一桩糊涂案。
彼时苏氏正坐在床边绣花,沈惊晚坐在她身边吃着冰镇的果子,咬进嘴里,凉牙。小丫头巴掌大的脸皱成一团,倒是有些十二三岁时软乎乎的模样。
“你少吃些,大夫那会儿还说要注意些,不能贪凉。”苏氏看不过去,放下绣绷,伸手去夺沈惊晚的小碟子。
“今晚我要与你阿兄去趟菩提寺,最近国公府发生太多事,我去上炷香,求大罗菩萨庇佑,叫沈家别再节外生枝,积些福报。”
沈惊晚嚼着嘴中最后一口冰镇红果,看向苏氏,含混不清道:“大罗菩萨那么忙,又要管姻缘,又要保平安,还得顾着一方水土。谁都求一求,他们哪管得了咱们家的事。”
苏氏笑着瞪了她一眼,呸了两声:“可不许胡说,心诚所致,金石为开,带上你阿兄,顺便去找法慈师父算一算姻缘。”
沈惊晚点头,探过头去又道:“要不母亲,我也随你一道去吧?”
苏氏摇摇头,替她拨开碎发:“你就别去了,夜里更深露重,受了寒你这小身子骨吃不消,这一趟恐怕要明日天黑才能到家呢。”
于是沈惊晚再醒来的时候,苏氏已经与沈延远带着一行左右卫走远了。
府中只有西院那边的两位与她在家了。
银朱说方才赵姨娘还一直在门口朝这边看,也不进来,鬼鬼祟祟的。
春儿一听,便道:“那我去赶她走?”
沈惊晚笑着冲春儿摇了摇头:“不必理会。”
银朱抱不平,嘟囔道:“这次宫中您出事,兴许就是赵姨娘扎小人诅咒您,我瞧她是没安好心的,便是将三姑娘的过错全部怪你身上了。”
春儿忙反驳道:“怎么能怪我们姑娘,是她们不安好心,咎由自取,最终自食恶果,若是人人都像他们这样推脱责任,还有公平可言?”
听罢,银朱愤愤的一屁股坐到矮凳上,忽然想起什么,提议道:“不如去找文姑娘。”
又说左右府中也没意思,宫中上回那事文姑娘担心好几日了,有一回她去东市买头油被文姑娘撞上,文姑娘还在说要寻个日子来见她呢。
沈惊晚正在挽着发,随手将一支簪子别进去,就道:“也好,我去找月娘儿,感觉好久没见到她了。”
“哎,我这就去备马!”银朱高兴不已。
路上马车行的很慢,沈惊晚拎着要带去的礼物,打开瞧了又瞧:“我好久没见月娘儿,你说我光带一身新衣裳给她能行吗?”
银朱与春儿坐一排。
银朱回道:“这有什么不能行的,反正只要咱们姑娘带的,文姑娘都欢喜,上回书院文二姑娘还叫您给她做绒花绸带*呢。”
语气很是自豪。
沈惊晚点点头,又将那衣裳抚平放进了木匣子里,嘴角挂着浅笑。
马车行到一半,车夫忽然敲了敲沈惊晚的马车,在外面道:“二姑娘,前面好像在修路。”
沈惊晚也没在意:“那就不走平安街,走鼓巷。”
“好,那小的调转一下马车,从鼓巷过。”车子行了一路,中途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只听什么声音闷闷地倒地。
沈惊晚一晃,险些木匣子摔倒地上。
她冲外面问道:“怎么了?”
那车夫没回应。
“兴许是鼓巷坑坑洼洼的小路,有些颠簸,前些日子修路,运的沙石都是从这儿过的。”银朱解释道。
沈惊晚点了点头,也就没再说什么。
马车继续行着,剩下的路也没有再颠簸过。
她怀抱着木匣子走神,等到回神时,马车还在行着,甚至越来越快。
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按照往日的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文府门口。
沈惊晚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伸手掀开马车窗帘,朝外看去,这周围怎么有点不熟悉?
道路两旁是纷纷后退的松针林。
松针林?这是去哪里的路。
心中咯噔一声,渐渐有些不安。
脑子里晃生出一个念头,可怕的念头。
外面这架马的是不是可能根本不是老周?
她动了动眼珠子,缓缓挪到靠近马车帘子的地方,冲外面试探的问了句:“老周,还要多久?”
那边起先没有回应,好半晌才慢悠悠的回了句:“快了。”
声音喑哑低沉,似乎是在刻意放缓压低,带着一丝不同老周平日说话的森然语气。
老周平日不会这么说话,他都是笑着同沈惊晚解释,绝对不是就快了两个字。
沈惊晚眉心一跳,猛的抱紧了木匣子。
垂着眼帘忽然冲对面的两个丫头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旋即压着嗓音对他们道了句:“有些不对劲。”
银朱正在和春儿打闹,一听这话,两人齐齐止了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