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争并没有捱到秋天的第一片落叶坠下结束。
而在燕君安的猝不及防自戕下,拉到了尾声,一切都在那一个时间下,凝结了。
他倒在血泊中,脸朝向沈惊晚的方向。
明明是一种决绝的境地,可是他竟然是笑的,他眼睛如同两颗腰果,弯弯笑着看向沈惊晚。
笑的很温和,一如当年,出现在狭窄的长巷中。
给她安全感的那位清俊男子一般。
温其如玉,谈吐优雅。
一袭青衫,只觉得仙人之姿。
他给了她一颗没有出过油的红薯。
他笑着对她说:“日后若是再见,我同你好好的介绍我是谁。”
他还说:“人往前走,苦方能退后。”
可是苦没有后退,反而是这些苦,不断地推着他们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六年前的那个冬天,他是否也是这样告诉自己,不得而知。
所有的秘密与因果,都随着他的消亡,一并崩离。
—
负隅顽抗的五皇子还在挣扎,直到听到燕君安早已自戕的消息,他才从杀疯了的场面醒悟过来。
他大声地骂着,诅咒燕君安不得好死,他骂他是无耻之徒,利用他,背叛他。
至于缘由,无从得知。
沈延远只是看着五皇子歇斯底里的吼叫,如同才苏醒的野兽。
士兵围成圈,缓缓将他围拢其中,他浴血奋战,早已成了血人,脚底是无数尸骸。
他看向沈延远,忽然直直的朝着他扑了过去。
受惊的士兵纷纷拉起弓,将他射出无数个窟窿。
他就那么站着,缓缓砸进了地面,扬起一片尘土。
那是最后的挣扎。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剩余的士兵见此场景,便知再无挣扎的必*要了,纷纷丢盔卸甲,缴械投降。
那么多条生命,终于获得了一个仓促的胜利。
也许是大获全胜。
可是谁也不见得开心。
地上躺的并非敌人,而是曾经的同僚,昔日的战友。
只是因为抉择不同,要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兵戎相见,刀剑相向。
多可悲?
沈延远收了佩剑,看向地上缓缓被扶起的伤兵,以及丢了械的士兵道:“都埋了吧。”
他一个人驾着马,朝着夕阳的余晖中,在尽头消失。
光洒在他发着微光的铁甲上,泛出暖黄色的光晕。
原本应当有的篝火欢庆,载歌载舞,被巨大的阴霾所笼罩。
沈惊晚如失魂魄,木木的看顾卿柔整理行囊。
他们终于要回京都了,一切似乎真的都结束了。这场无垠的苦厄,终于在农历的六月廿一,结束了。
顾卿柔看着沈惊晚呆愣的模样,放下手中衣物,走到沈惊晚面前,缓缓坐到她身旁,将她掰着面向自己。
搂进了怀里,小声地安慰道:“明天我们就可以启程,要不了几日,就能回到京都,一切都会恢复如往昔的。”
沈惊晚将脸埋进顾卿柔的胸前,声音很轻很轻,好像害怕被人听到她的啜泣声。
她问:“真的都能恢复吗?”
顾卿柔手指紧了紧。
怎么可能会恢复?那么多的性命,那么多的尸骨亡魂。
那么多熟悉的面孔。
回去以后,全都消失了个干净。
真的会好吗?
她不知道,新帝而今没有踪迹,一个新的朝代如何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