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开始了,他循声望去,才发现斜角的席上,沈惊晚的筵席与燕君安筵席同侧,男女杂坐,分席为列,只见燕君安时不时看向左手边的沈惊晚。
白色纱幔随风轻舞,时不时遮住那抹朱红身影,光线照射下,显得她粉嫩白净,整个人熠熠发光。
“嚯,他也来了?”贺游瞧见燕君安,转头去看谢彦辞,却见谢彦辞面色沉沉,阴晴不定。
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准备比试的少年们已经脱去外袍,盘腿居坐席上,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温时朗忽然从另一列席上出现,撩开纱帘,坐到了谢彦辞身边,笑道:“你也来了?”
谢彦辞不着痕迹的收回刻在朱红身影上的视线,“嗯。”
温时朗自然而然取走了谢彦辞手边的陈奶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笑道:“我们也去比一局?”
活动有覆射,也有投壶,覆射围得人不多,多为文官。
另一处投壶观看的人却多些,投壶是宴上的助酒游戏,有些像射礼的变异,因为射礼所需场地过大,宴客过多,投壶既可以解决场地问题,又能表达主人的盛情,故而在南明极受追捧。
因着距离,箭矢的长短直接取九扶矢。
内场已经摆上了壶和箭矢,小厮在往壶中倒入小豆,为防止被带倒。壶口收紧腹鼓,壶的位置放在主。宾席距离相等的位置。贺游调笑道:“我们谢小侯可不会这些,你若是叫他比武行,投壶这种,他连规则都摸不明白,岂不是欺负人?”
贺游这话没错,谢*彦辞本就不喜参加这种活动,他的手搭弓挽箭,耍刀弄枪行,投壶这种虽说是射礼的变异,却讲求技巧。
温时朗耸耸肩:“好吧。”
投壶先由永乐伯爵奉矢,酒监奉中来计数,身边长随拿壶,请求宾客投掷,边道:“请以乐宾,望尽兴才好。”
有人笑回:“伯爵既言,何敢辞?这一注便交予我来投掷,只是不知伯爵献何好东西做注,也好叫我拼一拼。”
伯爵夫人袅袅娜娜被人簇拥自筵席上下来,走到中间朗声笑道:“小郎君真是个厉害的,前几日得了一簪子,忍痛割爱,交出来凭各位公子们投掷。”
众人并未将发簪放于心上,能入席的,非富即贵,区区一只发簪,如何没见过?为的不过是在场上一展雄风,一来叫别人赞叹,二则得小姐们亲睐,岂不快活?
那公子便笑回:“什么簪子如此贵重,大娘子拿出来叫我们开开眼才是。”
婢女得了夫人眼神,托着玉盘,笑着行至场地中央,缓缓揭开锦帕。
众人却在见到簪子的霎时眼前一亮。
好漂亮的发簪。
金色的立体镂空莲花冠,花尖坠八颗匀称的海兰珠,华光映照,莲花三层,珠子饱满圆润,云水烟霞镶于冠尾,流苏相连,其下为对双血滴子,鲜红刺眼,青蓝银鎏花枝层次渐起。
“这个簪子倒是不错。”孟舒拖了拖发髻,斜眼看向沈惊晚那处,旋即收回视线,含情脉脉看向谢彦辞。
沈惊月与她同坐,如何不知她心中意欲何为?面上却只能不显山水,自然不能得罪孟舒,笑着称是,自己心中却也想要极了那枚簪子。
多好看啊,光那海兰珠便知价格不菲,今日伯爵府为了相看小娘子也是费劲了心思,如此大的阵仗。
但有眼力见,想必都心知永乐伯爵家虽不尊贵,却富贵。
贺游看向那枚簪子,视线定在文时月身上,笑了笑,低下头又觉口中奶冻渐渐没味儿:“这簪子倒是不错。”
却也没说自己要上去争,温时朗瞧出贺游的不对劲,笑道:“怎么?一早上瞧着你们二位,各有心事啊。”
贺游笑笑,摇了摇头没说话。
忽远远听的一声笑,“既如此,我若是不争,岂不是不够聪明?”
声音正是出自燕君安,只见他今日束发戴冠,一袭白袍,席地而坐,面容俊朗清逸,意气风发,宛若谪仙。
永乐伯爵略微惊讶:“燕先生也要投?只是这簪子是女儿家的玩意儿,不知先生若是得了头筹,是想送哪家姑娘?”
虽说现下燕君安不过只是不起眼的校书郎,但是近日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可不少,听说圣人有意将南平公主陶音赐婚与他,却被燕君安婉言拒了,直言现下并无娶妻心思。
谁也不敢轻易小看了他,众人心知肚明,再要不了多久,这位校书郎便会摇身一变成三品太傅。
加之他与五皇子交好,日后若真五皇子成*了太子,需要这位主仰仗的地方可多了去。
可不得顺着现在的身份早早巴结上,顾才说话极为客气,甚至有意捧着。燕君安如何听不出来,笑着也就接下,眼神似有若无浅浅扫过沈惊晚,旋即略抬下巴,稍显了两份凌厉,看向那枚发簪,语气仍是嗓音含笑:“心上之人。”
底下一片哗然。
角落里的新上任司马看向燕君安,并未开口,身后小厮替他斟酒,问道:“公子,去吗?”
齐蕴知嗓音自带寒意,他身着水蓝色长袍,碎发遮住桃花眼,随后将酒盏拿起,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唇角溢出,渗进衣服中,他道:“不去。”
温时朗意味深长的看向沈惊晚,小姑娘却并未在意场上发生了什么,甚至丝毫不知。仍旧低头剥着红果,送进银朱碗中,冲她偷笑,好像叫她快点趁人不备吃掉。
银朱一只手掩着嘴,另一只手将红果藏进袖中,一把送入口中。
温时朗觉得好笑,伸手敲了敲桌面:“燕先生的心上人,你说,是不是我们认识的?”
谢彦辞眉心挑了挑,不予理会,只当听不见。
当永乐伯爵身边的小厮拖着壶走到谢彦辞身边时,忽然听谢彦辞淡声道:“算我一轮。”
贺游瞪大了眼,奶冻咳进嗓子中,身边的长随忙替他顺气,他憋的面色通红:“你是不是没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