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先生出来了,快让让,让个道出来。”
“霍先生,这些人太坏了!等你把话说完,咱立马将他们赶出去!”
“霍先生万莫心软!他们是有求于你才会演这么一出!否则他们对自己做下的孽事根本不会后悔!”
堵在霍家院门口的村民们往两边稍退,让出半臂不到的空隙来,生怕空隙大了,那些个坏人伸手就把霍先生抓过去。
终于等来想见的人,七国人站在原地不敢妄动,怕将人惊扰了对方生恼,回身将门一关再不见。
几人视线定定落在那道出现在门口的瘦高身影,一袭陈旧简单的石青长衫,身姿如剑竹。
远山眉朗星目,眸光从容,雅正淡泊。
木簪固发,发如雪。
“霍先生?!”闻人靖等人低唤,目光微微震动。
霍子珩即便逾五旬,可这头白发,也生得过早了些。
霍子珩未应,视线一一掠过几人,缓声开口,“我霍氏全族百余口性命,死于屠刀,焚于烈火,老弱妇孺皆不得幸免。此仇此恨,霍某不敢忘,也不能销,曾一度消沉于不能为霍氏报仇雪恨。
数十年匆匆,霍某未曾想过与各位会这般相见,你们竟会求到我门前来。
既有此机,霍子珩当手刃仇人以告慰霍氏百余冤魂!”
他闭眼,眼角一缕几不可见的红色溢出,再睁眼时眼角中红色血丝细密盘错,“可今日南桑如虎狼,欲倾覆天下安定。百姓家破人亡哀鸿遍野!掌权者为野心亮剑,承受后果的永远是活在最底层的百姓!同是人,却卑贱如蝼蚁,自己的命运从来无法自主,只能在上位者的游戏中任人鱼肉,被牺牲!”
他做不到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霍氏擅谋,但向正。
不为权贵屈膝献媚,不为名利扰乱正心。
大谋小谋,阴谋阳谋,只为百姓谋。
他为避祸隐于此,家族遭遇让他心灰意冷,对人心人性失望。
但,他霍子珩亦余生有幸,得遇无数贵人,一点一点回暖心扉。
他的娘子阿娴,不嫌他是个废人,陪伴他十数年不得回应亦无怨无悔。
他的善邻苏家,让他得见平凡人家敦睦恭亲的温馨。
他性格迥异的徒弟们,自收下他们至今,从未让他失望后悔过。
他还交到了几位挚友,嬉笑怒骂间共品一方烟火,夕阳共度。
他造就了徒北村,也在徒北村被许许多多的人与事治愈。
前尘往事无法放下,但心态已然平和。
“诸国情势危急,百千万百姓困于水火亟盼得救。霍某无法置若罔闻,前仇旧恨再重,重不过还活着的百姓。”霍子珩语调平稳,只有稍急的语速显出他心头并非平静,“诸位所求,霍某不会横加阻扰,但也无力相助,有这般能力的是我几位徒弟,你们且求他们去。”
他视线再次扫过怔怔站在对面的七人,目光清冽,“某对你们诸多谋划手段虽不苟同,但今日你们能为百姓做到此,某亦佩服。若事成,霍某有一求,望诸君日后仍能秉持家国天下,百姓为重。霍家惨事,望再不重演!”
“阿娴,关门吧。”
先生转身回屋,众人视线中,脚步沉稳,背影清瘦笔挺,如风雨不折的竹。
徒北村民们怔怔看着那道背影,直至霍家院门关上阻隔了目光,也没转回头。
那是他们的霍先生,替他们这些底层百姓不忿,不平,将他们视作同等的霍先生。
闻人靖,东濮皇,大融皇,龙元、丰岚、伤邶、陵江四君,也皆怔怔,心绪震动莫不如鼓声喧天,振聋发聩。
他们为权为利,做过的不能见光的事情太多太多,从不曾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