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微抬下巴,广袖里的手早就骨节泛白了,她轻轻地说了一句。
“你恨我吧。”
“那就恨着吧,这是哀家必须要做的事情。”
“以前不悔,现在更不会悔。”
南宫凛痴痴地笑着,他没想到,太后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还要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捅来一刀。
他弯弯眉眼,顺手丢掉了手里的酒杯,拎着酒壶就往嘴里灌酒。
他一仰起头,酒壶倾向自己的嘴里,酒水哗啦哗啦的倒进去,大片的水渍湿了他的衣领。
他没有停歇的喝酒,几乎是一口气,把这一壶毒酒全部都灌到了肚子里。
直到酒壶里空了,再也倒不出酒了。
他这才看向面如死灰的太后,狂笑着说:“喝完了。”
“你看我是不是也会听话的?你要我喝,我便喝。如何呢?喝完了,你是不是就安心了呢?那么现在,我为你舞剑吧。你一定要认真的看着,这是我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为你舞剑呢。”
他的声音本来就很嘶哑,到最后带着一丝虚弱的哽咽。
不会哭的。
南宫凛从来就不会哭。
哪怕就是喝了一壶毒酒,哪怕现在体内就和刀子在割肉一样的剧痛,他还是要笑。
他不能把自己怯弱的一面表现出来。
那只会成为别人嘲笑他的弱点而已。
说话间,一股甜腻的热流从胸腔里直冲喉间,他面色微变,一个反手,就将酒壶砸碎在雪地里。
转眼间,飞雪溅起。
巨大的清晰的破碎声,划过沉寂的上空。
太后移了视线,看向雪地里,有气无力地开口。
“其实看过的。”
“不是第一次看你舞剑,你很小的时候,我就看过。”
“舞得不错,比你皇兄优秀太多,就是因为你处处想要压制他,所以我才会这么的讨厌你。”
风声静止,所有的一切都寂寥无声。
南宫凛低垂着头沉默着,喉咙间的毒血被他用力的咽下。
他拿着木剑的手在发抖,“你骗我。”
“你在骗我,你怎么可能会看我舞剑。”他面上呈现出一种虚弱到极致的脆弱和苍白,好似一张纸,下一瞬就要被呼啸的寒风撕裂。
太后攥紧衣袖,语气有了一丝变幻,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她现在没有解决心头大石的一丝痛快,有的是冰冷的气息,在她的鼻腔肆意凌虐,让她克制不住的就想要落泪。
但她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会这么难过?这不是一直以来她的目的吗?
现在,楚国可以千秋万代。
祸害已经除了。
为什么,她的心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挖走了一样,那么的疼。
“没有骗你,也没有必要骗你。”太后僵硬地坐在那里,下垂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暗影。
“我是看过你舞剑,我还知道,教你舞剑的师傅,经常夸奖你……”
你很优秀。
如果你没有一出生就背负那样的预言,你一定会是我最优秀的孩子。
不是我不爱你,是我不能爱你。
当初执意要生下你,就已经是一种错了。
现在我们都不能回头。
但是这些话,她没有必要告诉他。
他恨她,那就纯粹的恨着。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因为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亲手要了他的命。
这一场母子缘分,也该终结了。
即便是她心里有一丝丝的不舍,但是那一丝不舍,和楚国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
所以也就没有必要说出来。
“是吗?事已至此,你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吗?”他淡淡地说。
凛冽的寒风扬他的发,红色的发带和发丝彼此交缠,他苍白脸上挂着虚无缥缈的笑容,显得格外的凄凉。
“没有意义了,一切都不曾存在任何的意义了。”
他自言自语的呢喃着,然后踏着虚浮的脚步下了台阶,走到了空旷的庭院里。
轻柔的飞雪似柳絮一般摇曳在寒风里,他的发间,双肩上,落满了一层层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