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今天其实是个特殊的日子。”
他说:“拾雨,你说我今天能成功吗?”
他说:“如果这次我破纪录成功,上岸后我有很重要的话想对你说。”
……
宫旭,宫旭……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
为什么我没有想到你说的特殊日子其实是你十岁的生日?
为什么我连声“生日快乐”都没有来得及跟你说?
为什么我只想着那些重要的话是什么,却没有好好检查那个呼吸调节器?
为什么因为我的时疏忽,导致你那么鲜活美好的年轻生命在十岁生日这天戛然而止?
为什么?
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我?
为什么宫旭死了,我却还活着?
我的手紧紧捂着嘴巴,胃在急剧地痉挛抽搐……
宫旭,宫旭,对不起!
对不起啊!
所有人都在指责我,所有人都在骂我,他们在怪我害死了宫旭,哪怕我只是无心的。但事实就是事实,事实就是因为我的疏忽,宫旭死掉了。
不仅是他们无法原谅我,连我自己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那天,我已经记不清是怎么回到家的。
之后的个月,我始终处于种混沌的状态,想不起来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因为只要回想,脑袋里就只有疼痛,接着心脏也疼,四肢百骸都在疼。
妈妈吓坏了,她没日没夜地守着我。
她说:“拾雨,妈妈只有你,如果连你也出事,妈妈要怎么办?你是妈妈的宝贝,是妈妈的心肝,你不要死。你要坚强些啊!”
我看着妈妈的脸,那是张因为担忧而瞬间衰老的脸,她的眼神是那么荒芜、那么悲伤。
我伸出手,触了触她的脸。她惊吓似的,眸光颤动了下,然后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我。
“拾雨,你能听到我的声音了吗?你能听到我在和你说话吗?”她的声音焦急里带着抹喜悦,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外走。
我不知道她要将我带向何方。已经是秋天了,满地枯黄的落叶,踩上去就会碎掉。
就如同我的心脏样,破破烂烂的。
她带我去了医院,带我去见了张医生。
机械地回答问题,机械地思考,我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不去死。
是的,面对医生的那些问题,我的内心却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去死。
宫旭因为我死了,我还有什么资格活着?
“夏拾雨,活着很痛苦吧?”张医生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能够看穿人的内心,“是不是觉得死了就好了?”
“真是个坏女孩。”张医生忽然凑近我,直视我的眼睛,不给我躲避的机会,“死了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那么,所有做错的事,也就跟着起消失了,是吗?所以,你认为死亡是解脱的最好办法。可是,如果你死了,活着的人要怎么办?那些恨你的人、爱你的人,他们要怎么办?”
“总要有些寄托,不是吗?恨你的人需要,爱你的人也需要。不要说别人,就是你自己,能原谅直接去死的自己吗?活着才能赎罪,活着才能面对生者最大的惩罚,不是吗?”
张医生的话仿佛是把锋利的斧子,朝我兜头劈下,将我混乱的大脑劈得无比清晰。
对啊,死是可以解脱,可是不能赎罪。
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却想要死了之,是多么不负责任的想法!
活着才是最大的惩罚,我得活着。
就算是再难受、再痛苦,我都必须得活着。
“肯乖乖配合治疗了吗?”张医生问我。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他似乎很满意。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每个月都需要来次医院。我没有休学,我还是继续去上课。
那些指责的话语、那些憎恨的目光,都清晰地告诉我,我还活着,我犯了个很大很大的错误。
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是自己选择的路,我必须向前走。
我得活着,不是为了个美丽的未来,而是因为段残酷的过去。
我是没有未来的,我活着,只是纯粹地活着,如此而已。
……
我有多久没去回忆这些事了?
很久了吧!
我不敢去想,我怕想了,我会想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