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掀开帘子,看到的是凌慎行身上已经包扎得整整齐齐的纱布,虽然他的脸色依然苍白,整个人看上去也没什么生气,但那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
沐晚刚才短暂的昏迷之后已经醒了过来,正拿过红袖递来的杯子喝水。
“怎么样了?”督军面对沐晚有些难以启齿,大概也是不太好意思,于是就转头问正在收拾术后垃圾的胡大夫身上。
胡大夫将手中的盘子呈到督军面前,里面赫然是两颗沾了血的子弹:“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但是少帅受伤太重,恐怕一时半会无法醒来。”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督军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神经再一次绷紧。
胡大夫下意识的看向沐晚。
沐晚垂着头喝了两口水,声音听不出情绪的起伏:“也许一两天,也许七八天,但最多不会超过十天,这几天是危险期,我已经把该做的和该注意的都告诉了胡大夫。”
胡大夫想起沐晚刚才说得那一大堆,顿时有些头疼,他这个山野大夫此时竟然也派上了用场。
督军看了胡大夫和红袖一眼:“你们两个先出去。”
红袖低头询问沐晚的意见,沐晚点点头。
待到他们两人都出了营帐,督军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强做平静的说道:“我们的援兵已经到了,你……你就留下照顾希尧吧。”
沐晚听到这样的话,脸上没有任何欣喜的表情,反倒眼底流露出一丝嘲讽之色,难道督军觉得援兵来了就可以带他们脱离困境,所以不必做一个守信之人?还是他认为凌慎行一旦醒来,发现他的妻子不见了,他没法跟自己的儿子交待?
她淡淡的没有反应,看得督军心里一阵发堵:“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得有欠考虑,但我也是为了希尧……。”
“督军。”沐晚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自我开脱,“我有些话想跟少帅说。”
说完便不再看督军,而是垂下头,目光温柔的望向床上沉睡的男子。
督军自讨了个没趣,又觉得沐晚有些不识抬举,拂了一下袖子,气呼呼的离开了。
督军刚出营帐就有士兵来报,援军已经同川系的军队交上了火,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炮火声,一声比一声急促,鼻子要格外灵敏的沐晚已经闻到了刺鼻的硝烟味儿和血腥味儿。
在北地的时候,她没有亲临战场,这次却是离战场最近的,那些大炮震得地面都在晃动,子弹破空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
沐晚坐在凌慎行的身侧,两只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高烧正在退去,掌心还是热的。
她想起当初在孤岛上自己发烧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握着自己的手一声一声温柔的唤着她的名字。
“阿行。”沐晚探出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瘦削的脸颊,“阿行。”
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就没有落过一滴眼泪,那些悲伤都被她强行埋在心底,用坚强的壁垒一层一层的包裹了起来,此时这层壁垒正在一点点破碎,最后那种叫做伤心绝望的情绪便如同开了闸门的水一般汹涌而出。
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的砸落在凌慎行的手背上,溅起一汪汪水花。
不是不悲伤,这种强制压下去的悲伤一旦发泄出来,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一般。
她从来就不是喜欢落泪的人,除了在人前装模作样,她甚至从来没有发自肺腑的流过一滴泪,以前被冤枉的时候也好,濒临死亡的时候也好,她的眼中都无泪,可这些眼泪在他的面前却脆弱的不堪一击。
她哭得整个身子都情不自禁的痉挛起来,两只手紧紧握住了掌心带着温度的手掌。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担心,也没有人知道她这一路记挂着他是如何度日如年。
“阿行。”沐晚脸上泪痕未干,豆大的泪珠再次溢了出来,“你知道吗,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