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其实知道,自己根本推不动这棵被泥水封住了的大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尤墨染身边的泥水越积越多,眼看已经没到了他的腰部,照着这样的速度,很快就会把他埋了。
“沐晚。”尤墨染吼了她两句,而她根本不为所动。
他了解她的性子,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是真的要和他一起埋在这里了。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卷过来一把长剑。
这个时候虽然不兴习武,但家家户户还都奉着长剑,有的挂在厅堂,有的摆在祠堂,为的只是庄重好看。
这把剑便是从哪户人家冲过来的,被尤墨染一手抓住。
尤墨染用剑柄扒开腿上覆盖着的淤泥,露出被大树压住的脚踝。
沐晚一惊:“尤墨染,你要做什么?”
尤墨染已经将长剑拔了出来,血红的眼底闪着狠戾的光芒,“既然是这条腿连累了我,那我就把它砍了。”
就算是单腿跳着,他也要带她离开这里。
“你疯了。”沐晚瞪着他。
尤墨染举剑向自己的脚踝砍去:“你不走,我就是真的疯了。”
“尤墨染。”沐晚一声惊叫,来不及去阻止他的动作。
眼前寒光一闪。
尤墨染抬起的手臂却被人握住。
沐晚抬起头,看到一身墨绿色的军装,上面已经溅满了泥点,军帽上的雨水正在啪嗒啪嗒的往下滴落,一双眼睛漆黑明亮。
沐晚看到他的一刻,眼中立刻涌上热意,雨依然在下,刮过脸庞带来湿疼。
凌慎行放开握着尤墨染的手,走过去将沐晚抱了起来,他身后的几个大兵跑过来去挪动那棵大树。
七八个人喊着号子才终于将大树挪开,有人背起脚部受伤的尤墨染,他的脚不能动,但精神很好。
沐晚仿佛松了一口气,可脸色却是苍白如纸,下腹传来的阵阵疼痛此时欲发的明显起来。
生死一线时已经顾不上那些疼痛,现在被凌慎行抱在怀里,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那疼意越发的重,身下的雨水混着泥土还有微微的热意。
她是医生,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心头一凉,眼泪已经从眼中夺眶而出。
凌慎行低下头,正看到她眼中闪动的水光,以及放在腹部的手。
一时间脸色苍白,眼中的薄光像是被疼痛撕碎了一般。
他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底的疼痛,抱着她大步往前走去。
沐晚仿佛陷入了一场极沉的梦境,梦中她和科室的几个同事一起去游泳,当时馆里没多少人,大家便四处分散着玩耍,沐晚本来是在成人水区玩水,玩得累了便坐在池边喝水。
与成人水区隔着几米就是儿童区,她无意往那边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白白小小的孩子,长得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那小孩子在水里扑腾着,溅起大片的水花,沐晚还在笑他的顽皮,他却突然往下沉去,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沐晚一惊立刻跑过去救人,她潜到水中去找那个孩子,却是怎么找也找不到,明明是儿童区,水却是特别特别的深,渐渐的,她开始四肢无力,脑子里浑浑噩噩,想要浮上来却使不上力气,无边的水流盖在了她的头顶,那种被淹没的恐惧让她睁大了眼睛。
她要喊,水却灌进她的嘴里,鼻子里……她不能呼吸,不能动弹,就像一只溺水的动物渐渐的失去了呼吸。
她不想死,她还不能死,她用尽全力将一只手伸出水面,希望有人能够拉她一把。
她伸出去的手被人猛地握住,她也从这个梦中惊醒。
沐晚睁开眼睛,看到凌慎行正紧紧握着她的手,他的身上还穿着全是泥浆的军装,像一个干涸的泥人,眼底也布满了血丝。
红袖和映春站在凌慎行的身后,眼睛都是红肿的,看到她醒过来,迫切而焦急的望着她。
沐晚心中有了思量,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便无力改变,是她的终究是她的,不是她的早晚要离她而去。
因为她是陆早早,她不是沐晚,这个孩子是沐晚的,跟她陆早早无关。
她随即又闭上眼睛。
映春和红袖难过的对视一眼,本以为少夫人醒来后会追问孩子的事情,没想到她平平静静的什么都没说。
凌慎行道:“你们两个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