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冷初闻言,睫毛不禁微颤了一下,手指紧紧扣在骨灰盒上,骨节泛白。
还以为进了一趟监狱后,没有什么是再忍受不了的,可真当从傅斯臣口中听到这样的羞辱,纪冷初才发现,原来自己心里还是会忍不住的钝痛。
可是争辩,还有意义么?
纪冷初敛起眼底所有的情绪,退了半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低垂着头,声音发闷。
“傅先生,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更交不起管理费。”
那语气要多平淡就有多平淡,要多疏离就有多疏离,仿佛两人之间从没有过那么撕心裂肺的爱恨情仇。
看着纪冷初的背影,傅斯臣喉咙就像突然被堵住,一时间说不出话。
她走得很慢,但很坚定。
原来的纪冷初就像是火山一样热烈,世间都可以烧个干净。
可现在的她仿佛跌进了冰川,冻成死灰,没有一点生气。
傅斯臣本以为,自己看见她潦倒狼狈的样子会很畅快无比,但不知为何,这一刻心口却刺痛到发麻。
风,吹拂而过,吹起傅斯臣的衣袂又翩然而过,仿佛带走了什么,又仿佛,原本就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纪冷初和傅斯臣一前一后的走在墓园之内,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直到,纪冷初抱着骨灰盒上了一辆车,傅斯臣深吸一口气,也坐进车里,叫司机跟了上去。
车子在江边停了下来。
纪冷初下车,傅斯臣坐在车里,静静的看着她的身影。
江边的夜晚早已霓虹林立。
伏低过水面的风更是不留情面,一股大力将纪冷初头顶的鸭舌帽吹翻在地,水里浮现出她完整的倒影,为这条江平白的添了不少悲凉底色。
纪冷初走到江边,就如献祭一般,将骨灰盒端放在了石柱台上。
她木然着一张脸,将盒子打开,先捏了一把骨灰在掌心。
蓦的,一阵风吹过,将那捧灰带走了,消逝在空中,又或是像尘埃一样落在地上。
纪冷初眼底浸满痛苦。
在她看来,纪长河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但一定是最好的父亲。
父亲向来都给她最好的,没有因为生意场上的事就缺少对她的陪伴。母亲去世后,更是将一颗心都放在了她身上,却未曾有过一天是为他自己而活。
就这样自由地随风去吧。
不会再有牵绊,不会再有束缚,不会再有人再奚落你教子无方。
纪冷初倔强的咬着牙,用颤抖的双手,一捧一捧,将全部的骨灰洒进江里。
不困于凡俗棺冢,以天地为席,江水为墓,应该是父亲最好的归宿。
整个过程中,她没掉一滴泪。
傅斯臣隔着车窗,将纪冷初的动作尽收眼底。
墨色的眸子顿时闪过一丝躁郁。
她这是什么意思?
宁愿将骨灰洒江,也不愿意接受他的安排吗!
傅斯臣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盯着她的眼神越发锐利,只静默了几秒,便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跟我上车。”
傅斯臣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不容置喙的语气,霸道的一如既往。
纪冷初没有动,定在原地,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傅先生,我与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冰冷的眼神,疏离的语气,让傅斯臣心下一坠,就好似失去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但那种失落感也转瞬即逝,快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