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霍竞川起了个大早,先去了支书家,支书家正在吃早饭,见到他过来,几个孙辈连忙让开位置:“川哥!”
老支书的旱烟还没点着:“小霍,咋这么早过来了,有啥事?”
李奶奶端着一盆玉米窝头从厨房出来:“小霍,早饭吃过没,来,坐下,吃两个窝头。”说着,不由分说塞了两个过去。
“谢谢李奶奶。”霍竞川三两口吃掉窝头,“李爷爷,我要去一趟县里,您家还需要蜂窝煤吗?”
“蜂窝煤?”老支书家去年买了五百公斤的蜂窝煤,现在还没用完,平时煮个玉米碴子粥,用煤炉子很方便。
“小霍,你到底要说啥?”老支书到底活了几十年,算是看着霍竞川来到村里,长这么大,马上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还不到农村准备过冬的季节,他专门来问煤?
“李爷爷,今年的天气,您觉得正常吗?”霍竞川直直立在那儿,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人不容忽视。
李支书心头一跳,当然不正常,他是老农民,对气候变化最是敏锐,昨天就在和大队长讨论这件事,没想到小霍也发现了。
“你继续说。”他语气严肃。
霍竞川也没什么好主意,他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他能想到的就是防范于未然,粮食,大队是不缺的,今年,一百亩的红薯地全部种上了高产红薯,家家户户红薯吃不完,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地里还未收上来的粮食尽快谷粒归仓,然后囤柴火。
“那你说的煤?”
“我先统计一下,定个数量再去谈价格。”霍竞川没把话说死,虽然他有九成的把握价格不会比去年高,那位主任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前提是要尽早去买。
前进大队虽然三面环山,但三个村子合并起来的大队人口也多,捡的柴火不一定能撑过一整个寒冬。
“那你去,我去找你队长叔。”霍竞川回到家,陆西橙还在睡,他轻轻拨开她脸上的碎发:“有我在,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霍竞川不是圣母,他没有伟大到大包大揽顾全所有人,但他们生活在这里,就不可能脱离现有的环境,偏安一隅,若是只有他们一家过得好,别人全在受冻,橙橙的小良心过不去,他们也未必能得到安宁。
“唔~”陆西橙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蹭,又马上把他丢开,“霍大灰,你没刮胡子!”
“晚上你给我刮!”霍竞川灌了两个热水袋让她捂着,嘱咐煤球守在卧室门口不准离开,又匆匆出门去了。
秋收不像麦收那么累,麦收时半夜两点开工,晚上八九点下工,几天时间,人能脱一层皮。
秋收相对轻松些,每天只需要六点上工,晚上六点下工,中午还有一个小时休息。
但这一天开始,几个大队干部不知发的哪门子疯,要求大伙早上四点上工,晚上八点下工,用一周时间把所有的红薯和玉米高粱全部收上来。
一些年轻人们抱怨连天,闹腾的最严重的就是新来的几个知青,他们才下乡,本以为会受到优待,哪曾想住的是猪棚,吃的是红薯干和玉米面,想吃点细粮大队都不给卖,更别提热情的老乡送来鸡蛋腊肉了。
张嘉宁也累,他也不想干,可他会看风向,川哥每日也是早早出工,很晚下工,他咬咬牙就坚持了,川哥支持大队长的决定,那大队长就没错。
至于那几个新来的,呵,吃了苦头就老实了,他当初不就是这样,不是每个人都有陆知青的好命。
老支书不能明着把今年冬天可能会很难过的事情宣扬出去,前车之鉴,十多年前,闹饥荒时,有人说了不吉利的话,判了个危言耸听,被上头带走了。
倒是一些经年的老人,看出了不对劲,教训家里的小辈们不能闹。
前进大队的动作并不隐蔽,很快传到附近的几个大队,有聪明人也行动起来,也有愚笨的在笑话,还不到十月份,那么着急忙慌的,有几块地里的玉米都没长饱满呢!在一些大队的妇女说说笑笑掰玉米时,前进大队的地里已经连一粒粮食都找不到了,红薯藤和秫秸也被割下来每家每户收着
……
杨继忠老老实实上了两个月的班,又来乡下混日子了,他扛着木板,和霍竞川一起钉木头屋顶:“川哥,要不是这儿放着这么多煤球,我还以为,这地方是给我住的。”
“汪汪汪!”煤球听到它的名字,扔下嘴里的树枝跑过来:叫我干什么呢?
“蜂窝煤,蜂窝煤,不叫煤球!”杨继忠连忙改口,在川哥家,煤球只能是这只煤球。
煤球不屑得瞥他一眼,又跑走玩去了,霍竞川从山里牵回五头羊,它天天在那斗羊,打输了就找陆西橙哭,霍竞川嫌弃得很,明年再放它去山里给大灰带一带,太娇气。
“霍竞川,霍大灰,你抬头,下雪啦!”陆西橙从屋里出来,抬手接住一片雪花,很小的雪,像刘小草的头皮屑,但真的下雪了。
“橙橙,进去。”霍竞川钉上最后一块木板,屋顶搭好了,让杨继忠搬煤,他洗了手牵着她小姑娘进屋,“冷不冷,领子慢点做,这次的布料多,够你做一个冬天的。”
“嘘,你小点声!”话音未落,一道婴儿的哭声在堂屋响起。
“哦,秋秋不哭,秋秋最乖啦,姨姨抱!”陆西橙抱起躺在躺椅上的婴儿,“这个高高的叔叔吓到秋秋了对不对,姨姨晚上帮你打他哦!”
婴儿瞬间就不哭了,林圆有些小嫉妒:“橙橙你抱秋秋不哭,我们一抱就哭。”
“因为我最漂亮啊,秋秋喜欢漂亮阿姨!”秋秋是林舒的闺女,因为是在秋天出生,起名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