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骤然回过神,“大嫂。”
“你愣着干什么。”江蓉有些奇怪,陈翎面色是突然间发白,“你大哥请你教育他们,你在陈家最有威望。”
陈翎视线转向对面的陈崇州,“接管富诚之后,也要孝顺你父亲和江姨,家族长幼有序,陈渊作为大哥,你同样要敬重他,守分寸。”
他笑容和煦,“我牢记三叔的教诲。”
“你母亲呢?”
陈崇州没有欺瞒,也欺瞒不了,陈翎要打探什么,凭他的权势,调查任何人,任何真相,完全不费力,“安置在岭苑国际了。”
陈翎平复了情绪,铺开餐巾垫在腿间,“那边僻静,出行安全吗?”
“多谢三叔关心,母亲一切无恙。”
江蓉冷笑,“那个孽种呢?快出生了吧,你母亲有福气,高龄产子,有儿子在手,不愁降不住大名鼎鼎的程医生。老二啊,有这种母亲,更是你的福气,你比陈渊多一个爹呢,多继承一份家产。”
陈崇州镇静自若,没有理会。
这方面,他一向有气度,从不被激怒。
陈家的男人,在商界是出名的绅士品格,背后耍阴招,明面斯文儒雅。
“吃饭堵不上你烂嚼舌根!”陈政训斥,“老二不计较,你不要得寸进尺。”
“不乐意了?那你搬去岭苑国际,抛家舍业和她团圆啊,你守着老宅,和我相看两厌,你不烦,我也替你烦。”江蓉扔了筷子,拉住陈翎的胳膊,眼眶泛红,“老三,大嫂憋了一肚子的苦水,这些年在你们陈家,我熬得委屈啊,若不是何佩瑜自己闯了祸,你大哥难堪,我早就被取代了!他鬼迷心窍,全然不顾三十六年的夫妻情分。”
这样的肢体接触,陈翎极为不自在,他不露声色抽出手臂,“关于老二母亲,大哥既然做出决定,大嫂安心。”
“我没有一刻安心,每逢你回本市,陈政收到消息,提前从那只老狐狸的窝里赶回,警告我不准折腾,不准拿家事麻烦你,求你做主。可惜啊,他处处护着何佩瑜,何佩瑜最后给他戴一顶绿帽!”
江蓉一边骂一边幸灾乐祸,陈政气得脸发青,“滚回你的西院!”
“我为什么滚?我们一日不离,我就有资格出现。陈忠国生了你们兄弟三人,你和陈智云活在风流阵里,唯有陈翎清清白白,你们可真不像一个爹生的!”
一片诡异的死寂。
陈政脖颈青筋暴起,似乎竭力掩饰什么,“你少胡说八道!”
“戳你痛处了?”江蓉盯着他,“我怀疑你不是陈忠国的种,因为陈家根本没有给你继承,你是从亲弟弟手中撬来的家产!”
“江蓉!”陈政当场要掀桌。
“大哥。”陈翎心平气和转动着酒杯,制止了他,“大嫂在气头上,您是男人,多担待女人。”
陈政稍稍缓和了一些,“妇道人家口不择言,老三,你别搁心。”
陈翎敛去眼底波澜,同他碰杯,“一家人,笑谈而已。”
他饮完酒,看了一眼陈渊,“商场和官场一样,风波不断,起起落落,一时的失意,不要自怨自艾。”
陈渊摩挲着勺柄,“无论我在什么职位,我依旧会尽忠富诚,不辜负父亲的体谅,三叔的器重。”
陈政很满意他态度,“老二的婚期在明年年初,不如你们兄弟同喜,我派你张叔择日去沈家下聘,陈沈两户的家境悬殊,我与你母亲不便亲自出面。”
始终低头喝粥的沈桢错愕不已,下意识望着陈崇州,他一张脸风起云涌,寒鸷到极点。
陈翎的座位在她左侧,捏着汤匙,心不在焉搅拌面前的一碗鸡汤。
“陈政,你疯了!”江蓉先沉不住气,“你明知她和老二——”
“和老二什么?”主位的男人瞪着她,“你记住,老二是何家女婿,是何时了的丈夫,乱点鸳鸯谱闹出丑闻,何鹏坤兴师问罪,你扛吗?”
她不罢休,“陈家的丑闻还少吗?何家愿意装聋作哑,你觉得那些富太太也没长眼?老二大张旗鼓带她去剧院看戏,在妇产科保胎,澄清他们没在一起,谁会相信?老二继位董事长,如今尊贵,陈家堂堂正正的长子只能在他后面捡剩货了?”
“大嫂。”陈翎蹙眉,“年轻人分分合合实属正常,有聚便有散,又不是见不得人,何必对一个姑娘出言刻薄。”
“不仅分分合合,她离过婚,前夫判了三年刑,在西城蹲大狱。她嫁给陈渊,陈家要沦为上流圈的笑柄。何况刑满到期,那男人被释放,万一他纠缠呢?陈渊是老实人,他防得住下三滥的招数吗?”
陈翎眉头皱得更紧,“离婚未必是沈桢的问题,男人倘若无罪,不会收监,她分明无辜受害,大嫂还要刁难她吗。”
“老三!”江蓉诧异,“你怎么帮一个外人说话?她也把你迷惑住了?”
“她和老二不作数。”陈政打断江蓉,“陈渊和喜喜,老二和时了,都是通过富诚公关部对外公开婚讯,陈家不承认的关系,等于没有发生。”
江蓉不依不饶吼着,“我不同意!我的儿媳必须是正统名媛,底层出身的女人也妄图攀上陈渊?飞上枝头当凤凰的野鸡,在我这里飞不通。”
陈翎一摔汤匙,他力道大,震得餐桌不停地颤巍,汤盏杯碟也晃晃荡荡,仿佛一场急剧席卷的海啸。
餐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陈政眼色凌厉,投向江蓉,她也心慌,从没见过陈翎发这么大的火,不敢再吵闹。
陈崇州神色阴晴不辨,“米酒不醉人,父亲为何说醉话呢。”
“你以为我是醉话?”陈政塌下脸。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