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崇州平复情绪,“三叔认可父亲的提议吗。”
陈翎一言不发。
他耐心等,许久,陈翎言简意赅,“不认可。”
陈崇州略眯眼,“您也觉得沈桢不适合大哥。”
“你父亲的心思,我没有你们清楚。”陈翎绕过餐桌,“我只觉得,沈桢若接受,也无须接她到老宅软硬兼施,婚假大事终归你情我愿才好。”
他笑着,“三叔位高权重,您肯出面做说客,父亲会考虑。”
陈翎没回应,朝北院走去。
陈崇州凝视他背影,哪里不对劲,又无从循迹。
彼时顾允之收拾了北院的卧房,在门口迎他,“陈厅。”
陈翎不喜欢女人进出他的房间,佣人也不行,他卧底那些年养成的习惯。
在本市,刘虎相当有名堂,可搁在边境,不如那群江湖货色放个屁。
而他潜伏一线的十三年,打交道的正是那群穷凶极恶的东南亚佬儿。
刀口舔血,嗜财如命。
陈翎接触过最厉害的,是一位叫老G的走私犯,低调不贪玩,灯红酒绿的场所,他从未踏入。名下只一辆高排放量的大奔,一栋小洋楼,偶尔骑摩托,在景洪一带与澜沧江流域兜风放哨,发展业务,伪装的主业是打渔,承包了七八艘渔船,是当地的“渔王”。
陈翎起初没将他放在眼里,其貌不扬,1米7的个头,黝黑苍老,丝毫不像那条道上的人物。
直到厅里派下任务,他负责围剿“缅泰越”这趟三角线流通的违禁药,严防流入国境线市场。
史称“边境3。17渔船偷渡大案”。
贩卖交易的工具,便是老G租赁的渔船,几十名渔夫都是他手下扮演。
那阵,陈翎从警五年,尽管小有经验,在警界属于生瓜蛋子,老G这种级别的“大咖”,轮不到他,非得十五年警龄以上的老同志。
万一泄露一丁点马脚,全军覆没的下场。
陈翎的恩师郭霭旗非常器重他,坚决派他出战,任一线战斗组长,这一组足有二十七个下线联络员,生死成败系于他一身。
二十六岁的陈翎顶着巨大压力,熬到老G团伙的核心,饶是骨干,狡猾的老G也没完全信任他。
无父无母,无妻无女,虽然没牵挂,闯得勇猛,但没有把柄难以控制,重用不安全。
于是隔三差五的试探,搞得陈翎筋疲力竭。
睡觉也警惕,怕讲梦话,喝酒留三分余地,怕讲酒话,生病不去医院,怕麻药,老G手头有各种药,误食一粒,祖宗十八代的秘密,不由自主全缴械了。
老G千方百计套陈翎的底细,陈翎千方百计扛住老G使诈。
即将收网的关头,老G从墨西哥聘了两个跳舞的女郎,提前弄庆功宴。
实际上,是一出鸿门宴。
老G授意女郎,诱陈翎上床。
他碰,彻底获取老G的信赖,不碰,前功尽弃。
那伙人眼中,没有不在美色上栽跟头的,女人是没有软肋的男人唯一可能的软肋。
如果这点软肋都没有,来日被捕了,只求自己的活口,没有后方可忌惮,在里面吐出什么内幕,对于老G绝对是大麻烦。
不过,陈翎在老G的麾下,也培养了自己的势力网,其中关键角色——老G的司机杨瘸子,在一次押运货物的过程,被同行偷袭,当场折断一条腿,是陈翎救了他。
不然,货车直接轧两截。
杨瘸子感激陈翎,有求必应。
陈翎向他讨了抑制雄性激素的药物,急性的特效药,那夜,老G在他的床头塞了一枚针孔窃听器,召集了一大帮手下,观摩这场大戏。
然而,任凭女郎挑逗,他愣是没起来。
老G无比诧异,陈翎的皮相英气精壮,又擅打斗,十分孔武有力,竟然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是个软耙子。
怪不得,风月场的刺激打动不了他。
这茬,传到局里,陈翎出名了。
上级找到郭霭旗,赞不绝口,夸他眼光非凡,小陈有勇有谋,对自己下手这么狠,不介意后遗症,是可塑之才。
老G押赴刑场那天,陈翎穿着警服亲自送了他一程。
一瓶二锅头,一人一口,老G说,“阿赞,不,陈队长,栽你手上,我服气。”
陈翎倚着墙,抽出腰间的皮带,交给顾允之。
“我斗胆问您一句。”顾允之稍一沉吟,“您是否喜欢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