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明天出院,我今天不陪床。”她收拾完餐盒,扭头出门。
“沈桢。”陈崇州猝不及防叫住她。
她步伐一滞。
“万一我垮了,李江会护你去澳洲,不要耽搁。”
沈桢一动不动,没搭腔。
“审查期间,名下资产全部冻结,陈家也如此,能挪用的现金只有这些。”他如同刚才抚摸她的无名指那般,也抚摸自己的无名指,“记得去富江华苑,一旦我定罪,房子会充公法拍。”
她心口堵得慌,吸了吸鼻子,“何家没管你?”
“管啊。”他乏了,乏得筋疲力竭,懒散靠在那,“我娶她,何鹏坤管。”
“那你娶,起码渡过这场危机。”
他歪头,“我娶何时了,可娶不成你了。”
长发遮住她侧脸,“你娶与不娶,无关我。”
沈桢盯着鞋尖,陈崇州盯着她,“是真心话么。”
她从脚上收回视线,“倪影活不长了,你同情可怜她,连为孩子报仇都下不去手,生生让我受委屈,难道倪影比你自己的安危还要紧吗?”
“这么大怨气?”陈崇州笑声不禁更重,“看来这辈子,你消不了气。”
审讯室大门这时从外面推开,走进三个男人,为首是组长,他看到沈桢顿时一愣,“谁允许你擅自出入审讯室?”
一个下属附耳汇报,男人诧异,“陈厅?”
“她是陈厅的三叔。”
男人蹙眉。
下属击打自己嘴,改口,“三叔是她叔。”
“你昨晚聚餐没醒酒?”男人胳膊肘搪开他,在审讯桌落座,“闲杂人员清场。”
下属示意沈桢,“沈小姐,请您出来。”
她拎着餐盒,往门口走。
男人翻开一个档案袋,“陈董,有新证据呈交,指控你经济犯罪,长安区局和审计局商量并案侦查。”他甩出一摞文件,“咱们聊聊吧。”
沈桢闻言,不自觉停下,注视那扇门。
半敞的缝隙间,陈崇州面色一寸寸阴翳下去,眼底一剂惊雷劈过,风云乍涌。
男人枕着椅背,也震撼不已,“陈家不仅不保您,您的亲二叔落井下石,揭发您五年前为中旭集团操纵一场商业战争,高价收买鸿达集团的核心高层,违规获取商业情报,抄底垄断对方股盘,致使鸿达集团不堪负债,宣布破产,造成银行损失四十亿。”
陈崇州很快恢复镇定自若的气度,“商人过河摸鱼,水性好,捕大鱼,平安上岸,水性差,游得慢,饿死,淹死。各行有各行的残酷规则,鸿达集团破产,不干系我,是张鸿坤无能。他欠银行数十亿,为避免鸿达倒闭,源源不断给鸿达放贷,试图救市,是银行风险评估的环节有误,这笔糊涂账也算在我头上吗?”
男人和下级对视,气氛愈发凝重。
“陈董手段果然高明,一边算计鸿达,一边清除蛛丝马迹,确保东窗事发之际,择得干干净净。”
陈崇州态度斯文谦逊,“正规手段,合法博弈,我在商场没有逾越雷池半步。”
“那陈董从中旭集团得到三亿的报酬。”男人上半身匍匐在桌上,笑容一收,雷霆之势,“钱呢!正经合作酬劳三亿?你一没投资入股,二没当高管,他缺心眼啊,掏出三个亿打发你?”
这阵仗,沈桢一哆嗦,不由自主握拳。
陈崇州思量片刻,“也许他,真缺心眼呢?”
男人拍桌,“你他妈严肃——”
“组长。”下属拦住男人,“我了解到五年前中旭筹备上市,各项材料都审核通过,但同批申报的企业有五十多家,中旭想要抄近路,陈家和证监会关系很好,借助这次合作,中旭老总巴结讨好陈家的公子,希望马上挂牌上市,未必是陈二公子取财不正。”
男人神色稍微缓和一些,舔了舔上牙膛,“陈董,那钱的去向呢?”
陈崇州眯眼,“我自己的钱,有权利支配,花钱是罪吗?”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嘛,堂堂正正赚辛苦钱,花钱享受,自然没罪啊。”男人咂吧嘴,“所以陈董预备死扛,宁死不招,是吧?”
他从容不迫,“我招什么。”
“不赌,不嫖,不作恶。医者仁心,低调行事。”男人掰手指,“陈董表面确实无懈可击。可据我所知,陈董用中旭集团的三亿分别在澳洲,英国和法国各购置了一栋庄园,对吗?”
陈崇州一言不发。
“我有理由猜测富诚集团的六十亿,被陈董以同样的方式转移境外,毕竟轻车熟路了。”男人叩击着桌沿,“不过我承认,稽查组既然释放陈董,一定是证据不足。本省禁止商人向海外转移大量现金,陈董是私产,且在法律范畴内盈利所得,不属于企业公款,按道理这三个亿,我们不应该干预。”
他掸了掸西裤的褶痕,笑意深浓,“你明白就好。”
男人举起信封,在空中晃了晃,笑得人发毛,“我明白不重要,关键陈董明不明白这封检举信的内容呢?我估计你恐怕离不开这里了。”
下一秒,合住铁门,隔绝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