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那边,还好吗?”我呢喃了句,“我真的很想你啊!”
我深吸了口气,然后再慢慢地呼出去,在心情重新变得忧郁之前,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宫旭的事。
我记得,医生和我说过这样句话。
他说,夏拾雨,你要学会克制。
他说得没错,克制,是我必须要学会的。这样我才能不让自己直沉湎于宫旭离去的阴影中,这样我才能让自己不困死在无边的回忆里。
我必须往前走,我有不得不往前走的理由。
我拿着套干净的睡衣走进浴室,拧开花洒的开关,温热的水花自头顶洒落。
有段时间,我害怕切和水有关的东西,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洗澡。
水从头顶落下,我就会心慌不已,那会让我想起那场噩梦,想起那种被水淹没、近乎窒息的恐惧。
我讨厌那种感觉。
到现在,只要碰到水,我仍然会觉得很讨厌。
关掉开关,用干毛巾擦掉身上的水,换上干净的睡衣,我重新回到了房间。
现在才凌晨两点,距离天亮还早。我的大脑异常清醒,甚至有点兴奋。很多支离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徘徊,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睡着。
我从柜子里翻出药瓶,刚刚妈妈给我吃了粒药,我拧开瓶盖,决定再吃粒。
2
翻开台历,7月28号这天,被我用红色的水彩笔画了个圈。
我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年了吗?
我闭上眼睛,宫旭的脸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宫旭,原来,自你离开,已经快年了。
今天是24号,再过四天就是你的周年忌日了呢!
我将台历放在写字台上,抽出右手边的第二个抽屉,那里有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个眉目清润的温柔少年。他穿着潜水服,笑容温暖,乌黑的眼眸折射着太阳的光。
我伸出手指,轻轻地从他的脸上擦过,那是种完全没有温度的触感。
当然是没有温度的啊,因为那只是张照片而已。我忍不住苦笑了下,双手撑住下巴,扭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桃树茂密的枝丫,熟透了的夏桃沉甸甸地坠在枝头。
切都是这样熟悉,如去年,如曾经逝去的每年。不同的是,今年的盛夏再也没有宫旭了。
不只是今年,从今以后,都不会再有。
只要想到这点,我的心就开始隐隐作痛。
“拾雨,我进来了啊!”门外传来妈妈的声音,紧跟着门就被妈妈打开了,她给我端来盘水果,“再过会儿就可以吃午饭了,先吃点水果吧!下午还要去医院复查,你没忘记吧?”
“嗯,谢谢妈妈,我没有忘呢。”我笑着对她说道。
她似乎放心了些,将水果放下,就走出了我的房间。
果盘上是个切好的苹果。我拿起来吃了口,脆嫩的果肉甜里透着点酸,这个味道就像是个不能触碰的按钮,“咔哒”声按下去,与之关联的记忆,立刻就以种汹涌的、势不可挡的气势涌上来。
我捂住嘴,几乎不敢呼吸,心脏揪紧再揪紧,到了某个极限之后,所有的情绪反而都消失不见了。
蝉声在耳边无限放大,日光越来越晃眼。在这刹那,我忽然生出了种错觉,仿佛现在不是高考结束了的暑假,时光在耳边呼啦下往回走了两年。
……
知了,阳光,银杏,整洁的桌椅,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的同学,讲台上拿着书走来走去的老师,以及坐在我身边、用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银杏树出神的白衬衫少年。
他有最美的侧脸,最好看的发际线,还有最好闻的、只属于他个人的气息。
下课铃终于响起,教室里顿时变得闹哄哄片。
我趴在课桌上,依然在看他。
“周末,起去水族馆吧。”说着,他回过头来。
我睁大眼睛,他是在对我说话吗?
“我正好有两张票。”他学着我的样子趴在桌上,脑袋前面是垒得高高的摞书,我们藏在书后面,像在说悄悄话。
我的嘴角忍不住地往上扬:“如果我可以的话……”
“起去吧。”他说,看着我的眼神很温和。
“嗯。”我枕着手臂点了点头。他漆黑的眼眸里,映着我微微泛红的脸。
那是我和宫旭的第次校外会面。
为了那次见面,我对着镜子反复练习最美的笑容,寻找最好看的角度,打开衣柜翻出全部衣服,寻找最好看的那件。
我是那样烦恼,又是那样快乐,到最后我竟然穿了身校服去见宫旭。
当我见到同样穿着校服衬衫的宫旭时,所有的烦恼和忐忑,全都消失不见了。